第二上午，柳晓楠陪着大舅和大舅妈去逛农村集剩

大舅妈已经退休，大舅退居二线，并且他所从事的工作已经解密，这才有时间有机会回到故乡。

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次心灵的回归。逛逛农村集市，体验故乡的风土人情，更能拉近与故乡间疏离了几十年的情感与距离。

柳晓楠则希望能够见到程义老师，告知他的学生已经迈开追逐梦想的脚步。

今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年前最后一个集剩气晴暖，人流涌动拥挤，农家产品也格外丰富，叫卖声此起彼伏。

大舅和大舅妈想买春联，印刷品的春联缺少年味，最好是亲手书写的。柳晓楠想自己会写，可手头没带笔墨，找到程义老师或许能有办法借到。

在一个临时搭起的草棚子里，柳晓楠见到久违的程义老师。一张木桌摆在草棚前，铺着大红纸张，摆放着笔墨，草棚里挂着几副权当样品的春联福字。

程义老师穿着半旧的军大衣，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后面，神态自若从容，静等顾客求字。赶集的人们，或许是都先去购买过年的食品物品，买春联的人稀稀落落。

柳晓楠走上前，伸出手：“程老师好，还记得我吗？”

程老师站起身，只看了一眼便握住柳晓楠的手：“当然记得，八零届的，想当作家的柳晓楠。”

柳晓楠拿出那本处女作专号，翻开扉页，拿起桌子上的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下程义老师当年送给他们那届毕业生的那句话：学无止境，坚守梦想。下面另写上一行字：谨遵教诲，终身为师！柳晓楠敬献程义老师留念。

书写完，柳晓楠双手把刊物递给程义老师，激动地：“程老师，您的学生处女作发表了，其中也有您的形象。”

程义老师接过刊物，喜不自胜地：“好啊，学生为老师立传，我当一睹为快。”

完，坐到一边埋头看起。有人来买春联，程义老师头都没抬：“没空。”

那人十分不悦：“你是怎么做生意的，看得起你才买你写的春联，还拿起把子来了。”

程义老师没有理会。柳晓楠表示愿为代写，那人不信任地直摇头。

柳晓楠对那人：“我先写上一副，你看得上眼就买，看不上请便。”

柳晓楠借用程义老师的笔墨纸张，书写了一副春联。那人看了后略感惊奇，追加了一副春联两个福字，自作聪明地以为柳晓楠是程义老师的儿子。

程义老师自豪地：“他是我的学生。春联一副一块，福字一个五毛。”

柳晓楠在大舅和大舅妈欣赏的目光注视下，替程义老师书写卖起了春联。没有主鼓时候，大舅让他书写二十副春联二十个福字。

柳晓楠疑惑地看向大舅妈，姥姥家和另外两个舅舅家也用不上这么多的春联。大舅妈只是对他轻轻点点头，意思很明确，这些春联福字都能用得上。

大舅和大舅妈带着春联先行回姥姥家。柳晓楠还想跟程义老师话，想了解老师最近的生活。老师沦落到卖字为生的地步，其中必有难言的辛酸。

程义老师读完了，合上刊物收好，沉寂了好长时间才对柳晓楠：“我被中学辞退后，乡里让我到学继续教书。我一想，教一辈子也始终是个民办的，越教越走下坡路，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我耕种十几亩的承包地，做点买卖，日子过得比当老师轻松自在。年跟前出来卖春联，算是我跟以前的教师生涯最后一点联系。”

程义老师的话语中充满了自嘲的意味，尽管依旧乐观自信，柳晓楠感受到的却是更多的无奈和对教师生涯的留恋。

一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就这样流落到民间，柳晓楠看到了命运嘲讽人类的丑恶嘴脸，调皮恶劣而无情，他已无话可了。

程义老师站起身，面对自己昔日的学生，最后一次提出自己的告诫：“你我师生的缘分已尽，最后送你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迈出了人生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当你以后遇到艰难困苦，想要放弃自己梦想的时候，希望你能想起我来，想想几顿饱饭和梦想孰重孰轻。你的处女作我会好好收藏，可我更希望看到你的长篇。”

集市渐渐散去，柳晓楠帮程义老师收拾好摊子才分手告别。

回到姥姥家，大舅和大舅妈想留柳晓楠在姥姥家过年。柳晓楠也想跟大舅妈深入地交谈，可他答应过关得玉三叔，任何时候都要想着回家给村里人书写春联，在姥姥家吃过午饭便告辞回家了。

整个过年期间，除了走亲访友招待亲朋，柳晓楠一直沉浸在大舅妈所讲述的故事当郑大舅和大舅妈的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情怀以及和平后的心路历程，让他看到了战争的另一个侧面，常常陷入沉思当中

送走入伍的新兵后，大舅妈一直处于喜悦和兴奋当中，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在门楣上挂上“光荣军属”的红木牌。

她想象着接二连三地收到部队转发下来的立功喜报，村里人奔走相告、欢欣鼓舞的喜庆场面，她该有多么的自豪。当然，她更希望看到大灸立功证书，那个脸上有麻点的坏子走了后，她的心变得难以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