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姜长玲给孟想想准备了一大包花生苹果,让她带回学校慢慢吃,嘱咐她有空经常回来看看婶娘。
孟想想强忍着眼里的泪花跟叔叔婶娘告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三两头、堂而皇之地光顾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尽管这个家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感动,可她知道,自己依然只是一个过客。
坐上纺织厂接送农民轮换工的大客车,大师兄和关云姐姐的对象董军坐在一起,只顾和他的那些同伴们笑,把她撇在了一边。坐在身边的关云姐姐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好像是她偷走了别人什么宝贵的东西。
孟想想把头扭向车窗外,盲目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她觉得自己好孤单呀,心头空空荡荡的。
关云轻轻捅了一把孟想想,待她回过头来,问道:“是不是有点舍不得离开?”
孟想想回避了这个话题,她问:“云姐,学做衣服,学踩缝纫机难不难?”
关云:“不难。怎么,你一个大学生,想学着自己做衣服?”
孟想想:“我真的很羡慕你,能够量体裁衣,是个多么了不起的手艺。云姐,你能不能教我踩缝纫机?”
“你想学裁缝?”关云来了兴致:“好,我收你为徒,你有时间来纺织厂宿舍找我吧。”
两个姑娘有了共同的话题,一路上倒也唠得开心热闹。客车回到纺织厂,在厂门口停下,农民轮换工们纷纷下车。
柳晓楠下车后四下观望,尽管不抱任何希望,他还是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希望自然落空,怎么可能呢,谷雨还在省城办着她的大事。
孟想想要直接回学校,柳晓楠让她跟着关云,先去厂浴池洗个澡,顺便参观一下他的斗室,再回学校也不迟。孟想想答应了,一行人正要往宿舍走,董军拉住柳晓楠用眼神向他示意。
柳晓楠顺着董军的目光看过去,见谷雨从厂门卫室里走出来,神色傲然地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冷眼看着他们。
分别了一个月,尽管在信中明确地表达了分手的意愿,柳晓楠的心中依旧翻腾着波浪。他赶紧大步跑过去,惊喜之色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脸上,抓住谷雨的一双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谷雨轻轻地坚定地挣脱柳晓楠紧握的双手,眼睛看向孟想想,轻描淡写地:“我什么时候回来跟你无关。能否告诉我,你身边那个陌生的女孩是谁?”
柳晓楠平淡地:“她叫孟想想,是我的同学,也是我远方的亲人。”
这种云里雾中的解释,显然让谷雨不明所以,越发地不高兴。她对孟想想不感兴趣,柳晓楠身边出现一个土里土气的姑娘,这件事的本身才让她充满疑惑。她看定柳晓楠:“我在老地方等你。”
“好吧。”柳晓楠痛快地答应着:“这两家里盖房子铺地基,浑身上下脏透了。我先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然后去找你。”
“不见不散。”谷雨转身便走,脚步沉稳有力而又慌乱,一声声叩击着身后目光追随者的心胸。
柳晓楠回到关云孟想想身边,对她俩:“云,你带着孟去洗澡,负责把她送回学校孟,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有什么事跟你云姐。”
关云关切地问:“晓楠,你和谷雨没什么事吧?”
柳晓楠掩饰着:“没事,我俩能有什么事。”
关云对董军:“你看,晓楠急着去约会,把孟妹妹交给我了。你自己先把东西运回去,我把孟妹妹送走了再到你家去吃饭。”
柳晓楠匆匆地独自走了,关云和孟想想留下来看摊。每年的国庆节,关云都要往未来的婆婆家运去一些农产品,什么地瓜花生绿豆黄豆之类的五谷杂粮。
这类东西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自产自足,在城里花钱却未必能买得到。关云家没有水田,柳晓楠特意为他俩准备了五十斤新大米。东西多的拿不了,董军只能去借双轮手推车。
孟想想早已看出那个光彩夺目的姑娘,正是照片上大师兄的对象谷雨。她对关云:“云姐,大师兄好福气,他的对象比照片上的还漂亮。”
关云没好气地:“不管丑的俊的,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孟想想被噎了一下,偷偷地抿嘴吐了一下舌头。
柳晓楠匆匆忙忙地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乘上公交车,直奔那家西餐厅。还是那个雅间,还是那个服务员。服务员看见柳晓楠,会心地一笑把他领进去。
谷雨坐在那里口抿着咖啡,身子斜靠在椅背上,低垂着眼帘,神态落寞疲惫。见柳晓楠走进来,只是微微挺了挺腰,放下手中的杯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默然不语。
柳晓楠一进来便觉察到谷雨情绪低落,像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始终无法到达目的地,依旧遥遥无期,尽显失望与焦虑之色。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激情,雾蒙蒙的一片素面朝,脸色灰暗,长发有些凌乱,青春的色调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他拉过椅子坐下来,轻声问:“没休息好?”
谷雨直视着柳晓楠:“一大早我办完了自己最后一点事情,坐了六个多时的火车赶回来,先去宿舍找你,你不在。我没有回家,坐在门卫室里等你,希望能见你一面。今晚我还要乘十一点多钟的火车赶回去,跟你一样,明我也要上课。可是,我看到了什么?”
她这是瞒着父母,千里迢迢从省城赶回来跟自己见面,不能再这样折磨她了。如此下去,只能是害人害己。
柳晓楠转头让服务员上两份牛排,没有点酒,今的氛围不适合喝酒。服务员走后,他沉着地对谷雨:“该的话,我在信中已经过,跟我那个同学孟想想无关。”
“是吗?”声调是上扬的,谷雨用嘲讽的口吻:“我在青年干部学院也有很多的追求者,只要我招一招手,都巴不得为我鞍前马后,可我还是傻乎乎地跑回来。”
柳晓楠完全相信这是事实,谷雨的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你知道的,关先生给我留下一块石碑,上面记载着我们柳家祖辈的迁徙地。孟想想恰巧来自我们柳家的祖籍,我带她回柳子街,让她跟柳氏后世子孙见见面。”
“你跟一个寡妇赶海钓鱼,屁颠屁颠地乐不可支又把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孩带回家,美其名曰是你远方的亲人。你觉得你所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
“或许毫无意义。可人这一生,谁能保证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只看到有意义的意义,却没看到无意义的意义。”
“听你的意思,你所追求的都是高尚的美好的,我所追求的都是世俗的浅薄的。”
“谷雨,咱们不要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好吗?”
“好,那咱们就来个痛快的。我这次回来见你,只想当面问问你,你确定要终止我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