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柱子镇里趣事多(1 / 2)江湖处处是火坑首页

说书人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年纪大了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但故事还是蛮有趣的:

话说二十五年前,白象洲五年大旱,五年不曾下过一滴雨,庄稼种下去根本长不出来,毫不夸张地说颗粒无收。当时,咱们这方圆五百里,大地干裂,饿殍枕藉,易子而食。多数人都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几个活着的大多都是跑不掉的老弱妇孺。尚有几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要么舍不得家人不肯独自离乡苟活,要么舍不得家乡想着死也要死在祖坟里。

那日子不好过哟,苦得很。五年不下雨,便是那野草也长不出来,于是大家伙只能挖草根挖树皮,杀家里的牛马吃。再到后来,连草根树皮都挖不到了,牛马骨头架子,连毛带皮都嚼碎了生咽下去也没得吃。

于是镇子里瘦骨嶙峋,满脸菜色的人们聚在一起,商议活命的出路。

当时有一位读过很多书的德高望重的长者,他被大家围在中间,在人们凄哀的目光中说:“这年头,是天神老爷们发了怒,就是来惩戒我们的。神仙的旨意谁能跑得了呢?与其在这里困兽般挣扎,不如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

大家自小就在一起,能在一起死也是个缘分。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后事安排明白,要走也要走的体面,不至于抛尸荒野。后走的人送先走的人,祠堂里没有人续香火好歹留个石头板写上名字生年离开的时辰,等几年后那些逃出去活下的亲戚们回来,还能给咱们接走,跟家人们团聚。”

长者说罢,大家都说不出来话了。

本就很绝望,虽然知道这是必然要面对的命运,但闻言,男女老少都呜呜哭了。轻者啜泣,重者哀嚎,好不凄惨。

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就这样接受死亡吗?

众人们不甘,但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是谁?村西有名的皮猴苗铁头!

老苗家都死了,最后只活下了这个家里的独苗苗。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原本他也能跟着逃难的大部队离开,可他爹头些年猎山猪的时候被山猪咬下了一条腿,从此就只能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原本年景好的时候,家人虽负担大些,但苗铁头从小力气大肯干活,家里几垧地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虽不富裕,但吃喝不愁。

可自从大旱,他娘眼瞅着米缸越来越浅。为了爷俩能活下来,把粮食留给他们自己吃观音土涨死了。就剩下个老爹这么唯一一个亲人,哪能走啊?这才留下来。

儿子孝顺是好事,可如果自己不是拖累,儿子就能活下来了。苗老爹心里也难过,家里粮食本就不多,自己这个不干活的有什么脸活着拖累他?于是趁一天苗铁头出门刨树皮,自己爬下床,双手扒地,爬到院子的干涸的井旁边,头一栽钻了进去。

苗铁头回家的时候,看见从门口到井边两道暗红的血印,赶紧跑过去看——自家老爹跳井摔死了!

双亲接连离开对他打击很大,可生活还得继续,苗铁头只能哭着拿草席卷起老爹的尸体跟母亲埋到一块。这时候家里早就断了粮,想走已经走不了,只能留在镇里苟延残喘。

看见大家这么绝望,苗铁头也哭了,哭完抹抹眼泪站了出来:“咱们不能死啊,但凡还有一条活路呢?我看那官道隔几天都有官兵押送粮草路过,咱们去抢吧。反正那皇帝老子给咱们的赈灾粮都被那些贪官们吞了高价出售,咱们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咱们得活啊,就算被官兵拿叉戟戳死,饱着肚子走不也比这么活活饿死强吗?”

他这一句话犹如星星之火,在众人心头的原野中烧撩起来。

一人振臂大伙跟着呼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与饿死倒不如吃饱了饭被打死。于是仅剩的壮年汉子们自发组成小队,拿着耙子铁铲,在官道边埋伏粮草。那些年百姓们没饭吃,那些押送粮草的小兵们也没饭吃,本身体力就差,苗铁头他们又都是为了活路像困兽一样红了眼杀,小兵们纷纷卸甲而逃。

大伙有饭吃了。

自那以后,苗铁头便带头拿着锄头耙子抢押送的粮草,分发给镇中和周围村庄里的百姓。他们怕官兵们集体来柱子镇抓人,于是向外打出旗号柱子山大当家苗铁头,集体住进柱子山跟官兵们玩起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套路。

柱子山地形复杂,外地人来此必定晕头转型,本地人又跟他们穿一条裤子,官爷们找人带路都只说认不得,纷纷拒绝或者带进阴沟里。

就这样,五年大灾过去,越来越多的人仰仗他的情义纷纷来投靠苗铁头,柱子山渐渐发展壮大,这一片百姓都活了下来,无一饿死。灾年过去,又开始下雨了,百姓们又拿起锄头种庄稼。这苗铁头不干想这刀尖上舔血的行当了,可他的大头已经被贴在全州的城镇中,若有举报,赏金三百两。

没办法,回不了镇上,只能继续做山匪。只是苗铁头立下规矩,不抢附近百姓,不抢老弱妇幼,不抢贫苦旅人,江湖人只拿一半,贪官污吏奸商巨贾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