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余上前几步微微低头与他的手一触及分。
这甚至不像男人的手莹白而修长的手指从掌心轻轻抽离可以感觉到连指尖的肌肤也很细腻。像是上好的玉制成的艺术品,天生就应该放在那里好好供人观赏连靠近都是种亵渎。
而也正是这双手,曾捧着碎瓷细细观看,仔细地打下每一枚锔钉。
夏之余看着楚珺有片刻失神,直到被岑导引着在沙发前坐下,手中被塞了一盒凉牛奶才拉回思绪。
“楚老师家学渊源人文历史、艺术鉴赏都有很深的造诣,而且还是锔瓷的一把好手他的锔艺作品可完全不输祖上流传下来的作品!”
岑立群说着看向身边的小姑娘,“闺女知道什么是锔瓷吗?”他伸手比划“就是瓷器碎了就拿给锔匠,他能用一颗颗小钉子再把碎掉的瓷器修补起来完了坏掉的东西还能用不漏水。而且经锔匠修复过的瓷器也就是对原先的作品进行再创作修复的好能比坏了之前还好看。”
“能请到楚老师出山可是颇费了我和汤老师不少功夫啊!”岑立群回忆着忍不住感慨“是吧老汤,当初那瀚城,咱哥俩跑了不下七八趟吧?”
“有、有!七八趟肯定得有!”
几个人一同开口,七嘴八舌得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岑立群拍着大腿,一手摸向身边的小姑娘的头,“这次由楚珺担任我们的历史顾问,咱们这个剧就不愁了,闺女儿,机会难得,你可要跟着楚老师好好学哦!”
被大掌抚下的小脑袋在岑立群手心中仰起,小姑娘目光清亮,对着一桌之隔的楚珺笑得一派崇敬,“一定,就是要麻烦楚老师多费心了。”
“嘿,这小闺女儿。”
把俩人互相介绍过,剧本和笔记本往桌上一放,几人就开始谈正事。
打印剧本的纸张不太崭新,随手“哗哗”掀开一看,入眼尽是荧光笔和蓝色的小字注释。岑立群“嘿”一声,拿着夏之余的剧本用肩膀撞撞身边坐着的汤鹤,“小闺女下了苦工了。”
“恩,分析的还挺到位!看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咱能轻省不少啊。”
“那这背景也不用再给她讲了,直接拉角色吧,闺女儿,你先说说明阳公主这个人吧……”
来之前已经做过准备,对于角色阐述也组织了有逻辑的语言,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夏之余点点头,微吸一口气,开始讲了起来。
日头一点一点地升上去,透过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被遮光纱帘遮挡在外面,即便如此,屋内的光线也绝不晦暗。
茶水反复添过几次,冲淡了茶色,赶着岑立群说话稍歇的间隙,小唐又拎着电热烧水壶凑到茶座前,给桌上的玻璃杯添水,“岑导,一点多了,要不要我去楼下饭店订个座?”
“都一点多了?”岑立群看一眼腕表,看到时针指向四十七的方向扬了扬眉,“还真没注意呢,闺女,饿不饿?这摊咱下午再继续?”
夏之余笑着道“还好”,旁边的汤鹤撑个懒腰站了起来,“下午、下午再说,我饿了,一大早就起来了,肚里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没了,小唐也不用订座儿了,咱几个直接下去吃呗?楚老师,余余,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行,听楚老师的。”
“欸,项明跟小喜子他们几个吃没吃过?小唐你打个电话问问,没吃叫下来一起吃饭,刚好跟我们明阳公主见见啊。”
“行,我现在就打。”
坐着的一圈子人陆陆续续地起身,开始往门口走,听着大人们商量吃什么,夏之余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到楚珺的身上。
瀚城,锔匠。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楚珺。
当初许一璐的瓷杯摔碎了,就是她亲自将瓷杯送去瀚城,给这人修复的。也就是在楚家院门口,她被阴气攻击,因着颈后的功德莲护着才得以相安。
虽然之后请陈帆查过他,也回复说确实是个普通人,但眼下在此处又见到这人,实在是很难教人心安。
视线在楚珺身上难以移开,被盯着后背的人忽然转头,目光准确地落在人群中的小姑娘身上,对她微笑了一下,“下楼注意台阶。”
“谢谢楚老师。”
宾馆楼下饭店多,五花八门看着什么都有,这群总在横店混的人知道哪家料好味足,没费多少功夫就选定一家,进门要了个包间。
下午还要接着开会,一群男人也不喝酒,问夏之余的意思点了几盒椰汁,便一边点菜一边等叫着吃饭的几个演员下楼。
一桌也就十个人,大圆桌都坐不满,除了早上一起开会,连同导演助理小唐在内的七个人,另外还叫了这部剧的男女主柴项明、白一雯和男二胡鸿禧。
楚珺刚巧坐在夏之余的左手边,对小姑娘颇为照顾的模样,拿过她的餐具,身子微微倾斜着靠近她,“我帮你用开水烫一下再用,想喝椰汁还是果汁?”
“谢谢楚老师,我自己来就行。”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温和,语气很难让人拒绝,夏之余的手搭上自己的餐具却没能按住,扑了个空。
那边手指没见怎么动作,就已经沿着封袋的接口将塑料膜撕开,拎起圆盘上的水壶倒了些水进去,连同筷子帮她一起烫了一遍。
“那楚老师,我帮您的餐具也打开,一起烫一下吧。”
这下楚珺倒是没有拒绝,稍抬高拎壶的手臂,好让夏之余拿他的餐具,看向她的眼神一派温和。
当她将打开的餐具推过去,对上那双温和的眼的时候,心里盘旋的疑虑与不安不知怎的就打消不少。
是她……多想了吧。
“欸将军和将军夫人来了!”
包间的门被打开,刚露出半个人影,编剧汤鹤就对着门口喊了起来,指着空位招呼,“坐坐,自己找地方坐,怎么就你们俩?还有小喜子呢?”
话音未落,门敞得更开了些,走廊上窜出来一个人,对着汤鹤露着十二颗牙,咧开唇角,“来了人在这儿呢,刚停车去了。”
“每次都你最慢!”
三人接连落座,岑立群作为花重锦官城的总导演,担当起互相介绍的大任,胳膊肘往桌上一撑,指着夏之余道:“跟我们明阳公主认识一下,这是林之余,小闺女今年十五,跟我闺女儿一般大,刚上高一,哥哥姐姐们平时多照顾一点啊。”
“这是我们的大将军,饰演男主的柴项明,今年暑期上映的赢济传就是他主演的。女主白一雯,这个老面孔不用多介绍了吧?演鄂家老二的,然后你右手边这个,小喜子,胡鸿禧,剧里是你哥哥大皇子,现在也还在上学,在上戏念大二,有作业不会可以拿给你哥哥让他教你。”
“诶导演,我成绩可不好啊,题讲错了就是误人子弟了,刚认的妹妹不好这么害人家吧。”
岑立群介绍一个,夏之余就乖巧地跟着喊一声人,到了胡鸿禧这边,小伙子仿佛天生自带喜感,他一说话摆手,一桌子的人笑成一团,就连楚珺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群人说说笑笑,包间的门也频频被打开,开始上菜了。
东阳土鸡煲、一品小方肉、清蒸鳜鱼、手撕乳鸽……陆陆续续地上满一桌子,男女主下来一起吃饭主要陪聊,筷子也不动几下,好在有导演的地方就能聊得起来,几人也侃得热火朝天的。
倒是胡鸿禧话没说几句,说到他的时候从饭碗里抬个头笑几下,然后继续埋头苦吃,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停下筷子,朝夏之余的那侧歪一歪,低声跟她说“这个好吃”、“那个味道不错,妹妹你尝尝”,浑身透露着无法忽视的沙雕气息。
但即便沙雕,一顿饭下来,夏之余还是被迫和胡鸿禧混熟了。
不因别的,只因他话够多。
一群人中,两个年龄最接近的人坠在队伍末尾,凑在一起讲悄悄话,小喜子凑在夏之余耳边,“到底是礼仪老师,你看楚老师走路好像都有种韵味儿。”
夏之余闻声抬头,楚珺走在前面,正和白一雯说话,手上还正比划着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