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昭进庆安殿的时候,陛下和皇后正和美的坐在一块用早膳。她的七姐李慕娴则跪在一旁,脸憋得通红,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
见她进来,老皇帝笑呵呵地朝她招了招手:“昭儿,过来,一块用膳。”
王皇后穿着一套碧色的宫装,头戴凤钗,妆容精美,坐在陛下身侧。她上身挺直不动,端庄大气,宛如一幅精致地美人图。见她进来,皇后嘴角微微勾了勾,艳红的嘴唇上下开合:“慕昭来啦,不必拘礼,来,到母后这来坐。”
李慕昭深吸了口气,到底没少了全套问安的礼节,行了跪拜大礼。
“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皇后幽幽地说道,音色里似乎还透着一丝遗憾,“以前见着我可没这么拘束的。”
“过去都是昭儿年少不懂事,母后时时对我关照,昭儿可都是铭记在心的。”李慕昭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太拘谨了,”老皇帝打起了哈哈,“昭儿,过来,厨房今晨做的这咸粥可不错。”
李慕昭把手里的白瓷盅端了过去,笑着揽过老皇帝的胳膊,道:“父皇,这是我托人专门为您炖下的甜羹,您尝尝?”
老皇帝笑开了花,揭开瓷盖,道:“就属你最有孝心!”
“公主殿下竟也学会洗手做汤羹了?”皇后语气带着调侃,李慕昭却觉得她的目光若如毒蛇盯着猎物。
“我的手艺实在不佳,不敢揽功,”李慕昭道,“做膳这种事还是交给御厨来做较为稳妥。”
“慕昭想得倒周全。”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七姐,你怎么还跪着呀,过来与我们一道用膳吧。”李慕昭趁着陛下高兴,抛出一句。
“嗯,娴儿,你也过来吧。”老皇帝被李慕昭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旁边这还跪着个女儿呢。
“陛下,七公主还在受罚呢,”皇后说道,“这事传出去损得是我们齐国的颜面,总要小惩大诫一次。”
老皇帝就是个墙头草,这么一想觉着也对,又板下了脸色:“昭儿,这事你也有错!”
“我又做错什么了?”李慕昭娇嗔。
“昭云公主可是把备选驸马的画像都送到七公主那了?”皇后说道,“这些可都是京城名门望族的公子,这般随意处置,传出去,寒了世家子弟的心,置我们皇家颜面于何处?”
“母后,您这话说的也太过了吧,”李慕昭道,“七姐与我同是父皇骨血,齐国的公主,选个驸马怎就算是折辱了这群世家子?”
“慕昭,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皇后浅笑,“我大齐的公主是尊贵,但这些世家子也各个是我大齐的未来的肱骨,也得以礼代之,不能这般随意。而你是不同的,本宫膝下无女,你幼年丧母,实际上也算是养在我这处的了,你可算得上是我大齐唯一的嫡公主,地位上自然要比其他的姐妹高上一截。”皇后有意无意扫了跪在一旁的李慕娴,“有些事你选得,旁人可选不得。”
李慕昭心中冷笑,面上却神色不变:“慕昭对母后自是万分敬重,也一直感念母后对我怜惜。只是这嫡公主的位份是生来就定好了的,我母妃没有福分,我自然也没有,我与各位姐妹同是陛下女儿,没有分别。”
“好啦,吵什么吵,”老皇帝啪的一下把筷子甩在筷架上,沉了神色,“我要去上朝了。”一旁随侍的常公公立刻招来小太监为老皇帝更换外袍,皇帝漫不经心地说道:“今日朝上我会与礼部商量,追封宸淑仪为昭德皇后。慕娴,你也起身吧,你既不想远嫁,我便在京城里帮你挑位世家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李慕娴谢恩后瑟瑟起身,既不敢走,也不敢动弹。
陛下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不仅是李慕昭愣在了原地,皇后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陛下!”皇后嗓音有一丝破裂。
她这个皇后还活着,陛下却要追封一个死人做皇后,这不可能是陛下的一时兴起,是要敲打王家,要为他的瘸子儿子铺路,是要撕碎她这个皇后的所有颜面!
“宸淑仪香消玉殒的早,但她出身不低,性情温良,唯一的儿子是我大齐未来的皇帝,女儿是朕最疼爱的公主,这个位置她是当得起的,”皇帝换上朝服,再无平日的慈祥,威仪赫赫,“皇后有件事倒是与朕想到一处去了,昭儿的婚事需以嫡公主的位份办,她已经这般年纪再让她认进你的名下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只有给宸淑妃一个封号,礼部那群人才不会多嘴。”
“陛下!”皇后神情骤变,“可这样您要让天下人如何看我?”
“你依然做的你皇后,”皇帝声音极冷,“怎么,这天下除了朕,还有其他人能夺了你的位份不成?”
“管理好后宫,做好你的本分。”老皇帝撂下一句。
一大票太监浩浩荡荡跟着老皇帝离开,殿内只剩下三个女人。
李慕娴站在角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皇后僵硬地挪动了身体,收起了面上的表情,将所有的狂暴情绪都敛进了眼神里,她看向李慕昭道:“昭儿聪慧,总能让本宫大吃一惊。”
李慕昭心中滔天巨浪,被陛下的一席话扇的到目前为止还有些晕眩,皇后已经将这次事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可她却懵懵懂懂,全然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何会发生。
时局已经大改,明明是旁人看着都觉得是对她有利的好事,李慕昭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可是热闹了,”顾裴渊坐在春意坊二楼翘起了二郎腿,瓜子壳精准的吐到面前的小山上,“为一个死了十六年的淑仪追封皇后封号,朝堂上争吵了几日不算,陛下这些日子居然都不上朝了,任凭那些老臣在殿门口跪着。我们陛下这是老了还不忘风流,誓要在史书上留一笔,真是给后世说书人丰富了不少素材。”
“嗯。”萧霁漫不经心的听着,眼睛一直望盯着对面的南烟阁,明明如往日一般扭着腰在门口拉客,他步伐矫健,但凡从他门口过得,都能被他堵个正着。就凭他这身手速度,若是他面上涂得的是毒粉,这半条街的都得被他放倒。
“嘿!”顾裴渊手在他面前划了划,谨慎的说道,“你不会真看上对面里的哪位了吧?”
萧霁笑了一笑:“看上了又如何?”
顾裴渊顿时后退几米:“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萧公子!”这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出现了石破天惊的一吼,那明明发现了二楼的萧霁,老远就喊上了,萧霁见到自己被发现了也不慌,勾着嘴角遥遥冲明明举杯敬了一杯酒,明明见了,欣喜若狂,提着裙角便冲春意坊跑了过来。
“这货你也认识?”顾裴渊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