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悄来临,因为喝了点酒,两人脸颊都有些绯红,车上,童雪紧紧的握住绍谦,看着窗外的风景滑过,来到那个熟悉的河畔。 “要不要下去走走?” 童雪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说:“好!” 老马将车子停在不远处,绍谦牵着她的手,来到长椅边,风景依稀,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一阵风吹来,童雪穿着单薄,有点抵抗不住这微冷的夜色,忍不住瑟缩一下,莫绍谦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脱掉外套,为她披上。 “今晚有风,很凉的,穿上吧!” 他的声音极其温柔,让她想起,曾经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不是出于讨好,而是发自内心,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也许,更早!此刻,他们眼里,深深的印着彼此,眸色更是浓得化不开。 “绍谦,我上次喝醉,是不是也来过这儿啊?” 童雪隐约想起,上次喝酒之后,貌似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好奇的问他。 资本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嗯”一声,依旧看他的风景,不过仍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这更引起童雪的好奇心。 “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她知道自己喝醉之后喜欢胡言乱语,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说他坏话之类的。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当时,说我心里变态,还有童年阴影......” 某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童雪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早知道就不问了,小心眼的男人,果然记仇,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莫绍谦看着她别扭的样子,沉默微笑,凝视她的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不一会儿,将她轻轻拦在揽里。 童雪靠着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划过她的头发,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就这样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呼吸。 不远处,几个小孩正在开心的玩着皮球,充满着童真,童雪看着他们,心里竟生出几分酸楚。 “如果她还在,说不定现在都会叫爸爸妈妈了!” 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精神有些恍惚,想起许多往事,她记得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是个小女孩,她让妈妈不要抛弃她! “我不是故意摔下楼梯的,我本来已经决定好,把她生下来,只可惜,她跟我没有缘分......” 听着她的话,他的心,愣了一下,尽管知道那是慕咏飞设计,让陈厚去找童雪,才害的她流产,让她受那么多苦。现在,听到她亲口说出,她曾经愿意生下孩子,才明白当初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想到这儿,便紧紧的抱着她。 如果早一点放手,放下心中的仇恨,从新开始,一切会不会就变得不一样了? “绍谦,要是当初你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会不会留下她?” 童雪推开绍谦,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借着酒劲儿,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他说过,不想要小孩,可在医院里,他又声嘶力竭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打掉孩子。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他脸上痛苦的表情,那种失去至亲的感觉他们都曾经历,虽然已经过去,但她仍然想听到他的回答。 “会!” 他眸色深邃,带着几分痛楚,声音低沉,如果可以,他宁愿早点放手,来换这一切。 童雪喜极而泣,紧紧的拥着他,兜兜转转,纠缠了这么多年,还好,他们都没有弄丢彼此,不管曾经经历过多少爱与恨,对于错,他永远是她生命里的唯一,有他的地方,就是温暖。 深夜,久别重逢的俩人相拥而眠,童雪已经熟睡,莫绍谦静静的看着她,她的脸纯洁得就像婴儿一样,让人莫名的安心。 月色更浓,深夜也更浓,他看着她,倦意渐渐袭来,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过一段时间,公司会有好多事情等着绍谦处理,童雪请了几天假,打算好好在家里陪着他,俩人整天窝在客厅里打游戏,他的技术依旧不忍直视,有时候她心情好,让他几局,他会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这样的日子,美满和充实。 海边小屋所处的那片海域,世代居住的都是地地道道的渔民,后来城市扩建,将之纳入城区,但凡临水的地方,都是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虽然十多年前出现一些意外,当地居民齐心协力抗议,僵持了好多年,直至去年,才终于有所松动。城市规划局早就动了开发之心政府也早已放出消息。 对外招标公告一出,面对这一样一块肥肉,各大公司自然趋之若鹜,争相奋力一搏。 不出所料,在一审会议上,莫绍谦见到了宋翊。文浩跟在他后面,在会议室的门口与从里面出来的宋翊迎面相碰。 “莫总,早啊!”宋翊勾唇。 “宋总,早!”莫绍谦唇角带笑,丝毫不为所动。 此时,同样从里面出来的陶兢天,看着他俩,皮笑肉不笑的凑上来。 “莫总你可真是不厚道啊,认识云海的宋总也不给陶某引见引见。” 莫绍谦低头,看着脚尖,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随即抬头,气定神闲的说:“宋总本人都在此,何须莫某引见。”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总,我是兢天集团的负责人,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 陶兢天转而看着宋翊,一副谄媚的表情,他怎会不知道宋翊的背景,在他心里,宋翊是次要,他那个神秘的爹才是最重要的。 谁知,宋翊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而厉,刺得陶兢天身体一僵,尴尬一笑。 陶兢天这个人,阴险无比,上次童雪网照的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宋翊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断然不会与他合作。 参加一审会议的公司有八家,是初次筛选后留下的,都是杭州本地实力不错的公司。会议开了整整一上午,期间,文浩扫了眼莫绍谦,又扫了眼宋翊,这两个人,也许就是天生对手,是不是莫总到哪儿,他就要跟到哪儿,非要一较高低不可。 虽然各家公司都是有备而来,但实力悬殊很快可见,会议结束,八家公司砍掉一半,留下永怀、云海、兢天、远中这四家。 文浩轻轻呼一口气,埋头收拾笔记本,接下来还有二审会议,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几家都不好对付。 莫绍谦的手机响起,走出去接电话,文浩赶紧追出去,来到门口,见他脸色不好,似是什么麻烦的事,听了两句,浓眉便微微蹙起,目光寒厉。 “莫总,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走吧!” 他放下手机,不等文浩回答,便独自离去,文浩也不再多问什么。回到永怀,莫绍谦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颓然坐在椅子上,指尖触碰到鼠标,有些颤抖,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点开,耳边依旧充斥着刚才电话里,慕咏飞嘲讽的声音。 “你难到不想看看,你不在这几天,你的小情人忙着跟谁约会?” 那组照片里,童雪跟宋翊站在马路上,宋翊下意识的护住她,眼里满是柔情,这样的场景,刺得他心口一窒,他想冷静,可是看着这些照片,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下午回到家,童雪不在,丁管家见他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什么,他径直来到二楼,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晚饭都没有吃,天色越来越黑,丁管家有些不放心,悄悄给童雪打了电话。 接到丁管家电话时,童雪刚好将图纸修改完,匆忙收拾一番,便准备离开,一边拦出租车一边给绍谦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她心里有些不安,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回到雅致小院,丁管家为她开门,也是一脸着急,自从童小姐回来后,莫先生从来不会这样。 “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绍谦怎么了?”她边换鞋边询问绍谦的状况。 “莫先生下午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楼上,晚饭也没吃。” “我知道了,我上去看看!” 听到绍谦没吃晚饭,童雪心疼不已,会不会是因为公司的事情,难道今天的会议进行得不顺利?他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就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换好鞋后,迫不及待冲上楼去。 “绍谦,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书房门是虚掩着的,敲了门,没有人回应,她直接走进去。屋里漆黑一片,透过月光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居然不在。 又来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在他站在窗户边,也不知站了多久。 “怎么不开灯呢,听丁管家说,你下午都没吃饭。”她随手打开房间的灯,又将包包放好,来到他面前,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莫绍谦回过神来,不知童雪什么时候进来的,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痛楚,童雪并未注意。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些照片,他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慕咏飞的诡计,她跟宋翊并没有什么,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悄悄去见宋翊的事情,他承认自己在吃醋,他受不了童雪跟别的男人单独接触,尤其是宋翊,毕竟,是他陪伴了童雪那两年的时光,一想到这儿,便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今天的绍谦很反常,童雪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明所以,还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莫绍谦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童雪有些发颤,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久,才响起他一贯低沉的声音。 “为什么瞒着我,去见宋翊!” 童雪愣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一定是悦莹那丫头不小心在文浩面前说漏了嘴,文浩对他这个老板又那么忠心,所以才传到绍谦这里。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我只是听悦莹说,永怀的项目遇到麻烦,跟云海有关,恰巧那天在公司门口遇到他,所以想向他问一问情况。” 童雪愧疚的拉着他的手,他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他们和好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同时也懊恼,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谁知,绍谦却狠狠的甩开她,气急败坏的说:“你去问他干什么?难道你想投怀送抱,让他退出海湾良港的项目。” 他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将她逼到墙角,让她无路可退。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为什么要把人想得那么脏?我只是去问问他一些关于项目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你父亲的心愿,我只是想帮帮你。” 童雪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激怒,愤恨的看着他,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既然彼此已经坦诚相待,为什么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谁稀罕你去问他,你难道忘了,是谁害死我爸的?” 当听到她提到自己的父亲,几乎是瞬间,那些话,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自动地蹦出来。 他后退几步,转身背对着童雪,身体有些颤抖,童雪感觉有人狠狠的抓住自己心口,痛的无法呼吸。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绍谦只是吃醋了,生气了,才说这些违心的话,她不希望与他刚修复好的关系,就这样扯开。 “绍谦,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他转过身,冷冰冰的看着她,眼神里有几丝嘲讽。 “童雪,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跟了我三年的女人而已......” 一字一句,冷若冰霜,话落,他从她眸中看到星光陨落时死寂般的黯淡,以及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刺得他胸口快要无法呼吸。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对她口是心非,明明他们已经和好了,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童雪像是傻了般,没有动弹,难道,都是假的吗?手机里的三个字,也是假的吗?可他的笑容、温度,他对她的爱,对她做的那么多的事,那样真切,全都是假的吗? “莫绍谦,所以这段时间,你都是在骗我是吗?利用我对你的爱,报复我,折磨我。” 语气出奇的平静,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蔓延全身,她很少敢直呼他的全名,那三年里,每次都是因为将她逼到无路可退,她才声嘶力竭的叫他的名字。直到后来,她爱上他,她以为那些过往,那些伤痛都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沉淀,现在才发现,都是假的。 这样的她,令他害怕,他宁肯见她痛哭流涕,歇斯底里,总好过这样平静,将所有情绪压抑在心底。 “没错!”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她,说一声对不起,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莫先生,我明白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童雪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原来,人在接近痛苦的边缘,便什么都不会害怕了。那些宠溺的微笑,那些甜蜜的亲吻,那些动容的眼泪,无数个漫漫长夜里温暖的拥抱,那些相拥而眠的静美时光,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原来,自始至终,他们之间依旧隔了万水千山,无论怎么努力,都跨越不过去。 他的脸隐在暗处,童雪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想看清,转身的那一瞬间,手指紧紧的按着胸口,嘴微张,大口大口的喘气,却还是呼吸困难,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莫绍谦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心痛的不能呼吸,他多想追出去,可是,骄傲如他,宁愿独自挣扎。对于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信心,他爱得那么卑微,那么隐忍。 他不确定,她对他的爱是同情,还是怜悯,透过窗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席话,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最后,沿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留下痛苦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