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心有不安,恐是那位朝野上下赫赫有名的曹老爷子,那便糟了,谁不知这老爷子虽同为宦官,然位高权重,前帝在世之时,朝中大小之事无不经其之手。然而这老爷子可谓宦官中的一股清流,其为人刚正不阿,就是最瞧不起阉人的士族大户,见了此人皆肃然起敬。 他曾有幸拜访曹老爷子,并与之交谈,却没想反被他以野心过大骂了一顿,自此对这老爷子可谓又敬又畏,轻易不敢再登门拜访。 这如今,一听姓曹,又为贵客,难怪他将人想到曹老爷子身上去,赶紧马4不停蹄地前往拜访,生怕有所耽搁又惹得这位脾气不好的老爷子发火。 然而瞧见了那个笔直的背影,大人的脚步反而慢了起来。这人显然一年轻男子,脊背挺直,站姿优雅,衣料不菲。不是曹老爷子,也是一大户。想到此,他的表情不禁变得恭敬起来。 虽早有心理准备,见到来人仍不免心神恍惚了一阵,其气度不凡所在,让人惊叹万分,世上竟有如此气质之男子。再仔细一看,其面容俊俏,一时看不出有谁的影子不知是哪家公子?他正暗自思忖,眼前人已较先作礼,“初次见面,张大人,晚辈曹操,久仰大名。” 曹操……竟是曹操。这大人听闻大名,登时也弯下了腰,这老爷子未来,倒是来了个孙子。袁绍五官虽与他祖父不甚相像,然这气质这么一比较,倒是相似的很。对方虽未为晚辈,可有个位高权重的祖父,他不过一介小黄门,哪受的起这等礼,便作势也赶紧弯了腰。 正奇怪,平日从不来访的曹公子,今日怎么有此雅兴,看样并不像路过之人。曹操这边已率先开口解释了起来:“今日,操乃前来拜访我的两位朋友。他们应当一同在此,一高一矮,均气度不凡,不知大人可有印象。” 此言既出,大人神色变了两变,仿佛很不能接受似的,怔着身子道:“一人季书,一人本初?” 曹操微微颔首,见他如此模样,大人有如当头一个晴天霹雳。谁能想到,那两个口无真言的小毛孩,竟还认识这般大人物。谁料曹操还要开口问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大人可否带我前去,我们许久不见,听闻他在此处,才特意前来。” 这话说的大人头皮更加的发麻,这显然在警告他,此行前来便是为了袁绍,二人关系之好,望他清楚,做事亦需更有分寸。短短几句话间,大人已深知此年轻人的不凡,决不如他面上的笑容那么和善,这是只披着面具的笑面虎。 “应在这里。曹公子且随我而来。”大人向旁一指,转身之时面色却瞬间复杂起来,脸上阴晴不定,阴沉万分,这事的走向一时让他无法掌控,当原本一件清楚之事混进了第三方,事态便走向了复杂,而这第三方还是一位高权重,与权力有着千丝万缕关联之人。面前所摆的,已不是一座巨山那么简单。他需在朝中那些伙伴,与眼前此人之间做个选择。虽不知结果,然无论袁哪方,都必定得罪到第三方,因此才棘手得让他感到头痛。 袁绍二人早坐在了台下,见他们前来,先是不解,随而见到曹操,袁绍有如获至宝,不顾周围眼光,便起身将曹操拢入肩中,“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这番亲昵行为,让大人的心更犹豫不定,这看起来土不啦叽的书生,竟有如此权高的朋友,真让人难以置信。仿佛要将眼珠放到最大,他瞪着眼睛看着两人互碰拳头,心情变得更加复杂。看来,现在做决定是必非不可之事了。 想起先前竟还臭脸相对这人,大人便觉脸上发热,不知这不按常理出牌之人还会说出如何惊骇世俗之话,大人深觉此刻处境不妙,若继续在此滞留,按这人个性,他必讨不到任何好处。还是尽早溜了为妙,这今早所受屈辱,可还火辣辣地印在脸上,当即便找了个理由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灰溜溜的背影,袁绍噗嗤一声不屑地笑了出来,拍了拍曹操的肩膀,“还是你这曹家大公子的名声管用,瞧他那败家犬之样。一开始便可让你出场,我们的东风。”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能代表整个曹家,一切都看他自己怎么想了。”知他此话暗含讽意,曹操以牙还牙道,“你也不赖吗,袁家少爷。” 袁绍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便又坐了下,为了不让台上的大人起疑,曹操顺势坐在了中间,窦姝便往旁挪了一个位子,挨着曹操坐了下。 “这位便是你们推选出的最佳人选?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袁绍的这番话,窦姝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喝自己说话,顺眼望去,大哥今日满面春风,大嫂未来,想必也在家中为他祝贺。他的前来,无疑已昭告了今日的军头人选,全场气氛因他的到来达到极点,可见金钱终究不比人情,几十年的战友之情,非一朝一夕的金钱便可忘却,虎牢关众人的表现也正说明,他在虎牢关的威信仍旧不低。 窦姝点点头,给他指道,“那位是本来的内定人选。他现在很不服气呢。如你所说,一切都看那位大人怎么想。他也并非不会不选这人,只是这样,大哥的颜面就要扫地了。” “照我看,你口中的这名大哥并不在意颜面之事,恐怕他今日前来也是鼓足勇气,在众人劝慰之下之举吧。有够优柔寡断的,但这并非全然不好。至少说明,是个不重名利,有情有义之人。” 听曹操的口气,对这大哥的评价还是肯定赞赏。窦姝道:“他有一个贤良聪明的妻子,他的妻子一定能给他坚定的信念。” “哦,这样啊。真是个了不起的妻子呢。”曹操复将眼神转到那沮丧之人身上,“你口中这位内定选手,面上表情虽有不甘,但未必会因此绝地反击。就这种人可用金钱收买之人,对他而言利益至上。将来见风使舵,转移方向投机取巧应是更大的可能性。这类人不宜多交,说好听点是审时度势,难听点便是墙头之草随风倒。” “孟德兄对人心似有颇多见解。”窦姝衷心钦佩道,“昨夜之事也全赖仗,你向我们分析这几人的性格特点。尤其这位大人的,我照你所说,从他自身的缺陷所在下手攻击,一路逐步突破,果然领导了一段时间的主导权,那是他最脆弱之时,我便可掌握节奏,让他完全按我的脚步来走,那就是操控人心的美妙之处吗?” “嗯,是啊。是很美妙的事情呢。”曹操微微仰着身子,“啊,他出来了。”曹操口中的“他”,自然便是大人。大人碘着小肚子,跟在一群人之后走上了台。 他会怎么选择?窦姝心中正有此感慨,却听曹操在旁说道:“他是个聪明人。会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他还想继续爬上去,就不该竭泽而渔。” 果然,话音刚落,台上之人报了大哥的名字,瞬间全场掌声雷动,众人欢呼,由此可见,这确实人心所见。虽不知今后虎牢关还有多少困难需要跨过,但正如曹操所说,如果是大哥的话,就一定可以。 然有一点,她仍不免耿耿于怀,不论袁绍亦是曹操,对这大人的评价看来都是有褒有贬,唯独未以一害人不浅的贪官相看。因二姐为皇后,父亲便是国舅加之大将军一职。外人眼里,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外戚。外戚与宦官一向不合,这路人皆知。而窦姝如此痛恨宦官,便也多少因此。然而除去偏见这点,这人骄纵贪财,滥杀无辜,里外私通,哪一项不是该死之罪?就算无法将其后的整个宦官集团清除干净,然皆此事将这害群之马逼上斩首台上,并非不能之事。曹操家族为宦官出身,他便暂且不论,袁绍与她的家世相仿,均为清流大夫家族,按理应对宦官的态度是同仇敌忾。然而两日相处下来,他与曹操的态度却更近相仿,似乎认为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绝非十恶不赦的恶人。 便是在这时,她隐隐察觉,三人间,不,说是她与他们二人更为合适,表面虽相处和谐,然而实际上必有一道根本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此还有一小插曲未交代清楚,便是那夜他们扒光衣服吊在树上的那颗倒霉蛋。次日二人特地拐了去,本想看他的糗样,却没想树上只剩一根空荡荡的绳子。附近之人皆说未曾见过这人出没。当时,两人猜测,这颗倒霉蛋不是自行逃了,便是被山中野兽叼走了,然而那夜无巨大响声,故皆认为后者可能性几近为零。然而几年之后,两人在一异乡见着了与这人长相一模一样之人,此人已变成半个弱智,沦落到沿街乞讨,虽不免唏嘘叹息,到也纷认为,这是对他最好的报应。要真转变为此人励精图治一跃成为武林高手多年后来找他们报仇的戏码,才真的要让人吐血不已。 至于唐老头,那夜他溜出了大人家中,派遣之人遍寻无果。而等大人一走,唐老头又复活跃在了虎牢关。原来那就天他又重归山林,享受返璞归真去了。用他自己话说,这么几十年在这儿待下来了,对虎牢关已有感情,分舍不开了。值得一说的是,窦姝此后再没吃到比唐老头做的更好吃的菜,此乃一大遗憾, 虎牢关的事便就此暂告一段落。 再说袁绍三人,曹操竟主动提出请他们二人去朝歌城游赏一事。据说他的一位远方一大户亲戚恰好于当地举报喜宴,曹操本是作为曹家代表前去参加,既邀请他们二人,便也就不客气,直接乐呵呵地答应了。能吃饱喝足的事,拒绝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 所坐马车自然也曹操家中之车,外表虽十分朴素,可内里却显得十分宽敞。两边挂着质地上好的厚实窗帘,不必担心路途的飞沙走石会何时飞进窗内。车内有三坐处,每一处都可容纳一身高八尺的男子。其上铺着柔软的流苏坐垫,三垫中间建着一张小桌,这桌并非后天放上,而是本就与马车相连,十分牢固,其就算路途颠簸,也可尸桌上茶盏等物安然不动,可见底盘之稳,足以见得当初设计马车之人的用心。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也丝毫不见其窄程度,说是小型客栈房间也丝毫不为过。一夜未合眼的窦姝与袁绍,见了此车自是喜不胜收,就着柔软的坐垫便舒舒服服地睡了起来。路上不免有颠簸之处,然这完全不影响二人的睡眠。 就这么一路来到了朝歌城,当听说已路过河内城时,两个刚睡醒之人不禁同时大吃一惊,他们谁也没想到,一觉竟能睡这么久,连河内何时经过都完全没有察觉。 朝歌此城,城如其名,是个杨柳依依,充满诗情画意之城。这样一片有山有水的宝地,不禁让人想起诗书中的江南水乡。 只是今日这城门内略有不同。原本该是繁华的车水马龙之地,这时却异常安静,皆因行人都跪在了道路两旁,反而显得站在路中央的窦姝他们格外突兀。 正当三人不知为何之时,两行侍卫持矛跑了上来,一边挥手让他们赶紧退到一边去。三人一脸莫名其妙地退到了一边,终于有个妇人抬头悄悄给他们说明了原因:“这是我们城中的小霸王,本就骄横,这几日正娶亲呢,更是威风得不得了。每次出城打猎回来后,都要摆这样的仗势,可不得了咧。你们也赶紧跪下来吧,否则被发现了,就不好啦。” 窦姝与袁绍“哦”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拉长了尾音,同时朝身后的曹操看去,支去了所有下人,只身一人的曹操听了此话似也有几分尴尬,然未及开口,一阵人喧马蹄之声,小霸王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