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前这样的考试是不会允许女学学生观试的,但是今年不知为何教授们也安排了女学生进来。两边几百人的青葱少年站得泾渭分明,却又有许多人忍不住偷偷朝对面打量。而有些聪明的,已是在心中有所猜测,可又有些不敢置信。 而杨越之却已是得到了消息,凭他过人定力,知晓之初也花了些许时间消化此消息。要不是联想起那日她手上的伤口和身上的斗篷,估计真能再开口问一遍递消息来之人。 于是这日,他便拉着沈俾文站在了众人前头,想要到时看他的笑话。 当崔瑾珠披着一身青灰色斗篷,脸上不施粉黛,端着一张清秀小脸出现在人前时,众人纷纷吸气,无人敢信今年竟是这样一个瘦弱姑娘要考这凶险至极的毅试。 而沈俾文更是直接愣在当场,下意识转头看向杨越之,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是她?” 杨越之却笑着反问:“怎么会不是她?” 是啊,除了她,京中还有哪个女子能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识,能在几百人的注视中,攀爬百丈崖壁?不,连男子都没有! 沈俾文慢慢吸了口气,有些缓不过神来,即便他只是有些欣赏这崔家六小姐在那日表现出来的机敏和气度,现在他也有些不敢看接下来的险状。 就更别说崔家众人了。惊诧如崔瑾璧、崔瑾珊,焦虑如崔瑾璮、崔玉琥和崔家三房众人。 而小赵氏已被崔瑾珠劝住留在家中,说的是怕小赵氏太担心,反而影响了崔瑾珠在上面时刻关注她,而误了考试。听闻这说法,小赵氏可是一步都不敢踏出景明院。实则崔瑾珠是怕小赵氏到时会担心紧张得晕厥过去。 如此,崔瑾珠已是万事俱备。她分别与家人及春晖教授们点了点头,便脱下身上的斗篷递与身后的丫鬟,穿着贴身骑装,腰系滑石粉袋与铁镐,站上那块踮脚的石头,手脚使力,开始轻巧地向上攀去。 崔瑾珠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像往常练习一样,一步一步稳稳往上爬,时不时还用滑石粉搓搓手。崔瑾珠运气不错,之前几天内京中都没下过雨,正适合攀爬。 众人看她轻松地在崖壁上攀爬腾挪,似一直灵巧的小鸟在枝头跳跃,一时也是赏心悦目,甚至有人开始心忖,是不是徒手攀岩其实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难。 直到崔瑾珠越爬越高,人们眼中渐渐只能看到一块灰黑色在崖壁上移动时,众人的心便也如她所在高度似的,开始渐渐提了上来。有人感觉自己双手双脚发麻,心怦怦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有些人甚至不敢再看,躲在同伴身后只敢不时询问。 崔瑾珠也开始感到了疲乏,她知道自己已到中途,今天天气不错,没有炎炎烈日,但是她仍旧出了一身汗,汗水沿着她的手臂滑落至她的手心,她每一次搓滑石粉的动作也开始渐渐变成负担。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四肢有些酸软。 当众人发现崖壁上的身影迟迟不动时,才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担心那少女恐怕是要爬不动了。崔丰玻这时已是软了腿,瘫在马车旁,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沈俾文紧紧掐着杨越之的手,死死盯着崖壁上那个细瘦身影。杨越之也有些惊讶于自己这时的紧张心情,只是看着那身影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看到崔瑾珠迟迟不动,便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这时的崔瑾珠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凶险。只是她之前凿开的一攀手处,这时竟塌了一大块,已是无处能抓手借力了。 崔瑾珠犹豫了下,右手摸向腰间,拿出铁镐开始轻轻敲击石壁,企图再凿一个凹槽出来。可是她发现在没有吊索的情况下,凿击变得非常无力。她手上不敢太使劲,就怕一个不好反推之力便会把她推出去。 可是既不能用力,凿洞时间便需要很久,而她又没有吊索固定身体,这样一直攀在崖壁上非常消耗体力。即便之后她能顺利过了这关,恐怕接下来也无力再往上了。 这般想着,崔瑾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向四处打量。 崖壁下的众人这时便见那停滞许久的身影,忽然扭头看了周围几眼,随后便在众人的惊吓中猛地一跃而下! 胆小的人纷纷捂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状,崔丰玻干脆就晕了过去。 杨越之这时已不知到底是谁在掐谁的手了,反正他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全身注意力都在崖壁上那身影身上了。 崔瑾珠当然不是放弃了,她只是找到了一处借力点——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松树! 她觉得自己运气是真不错,那松树竟然就在离她仅不足一丈的左下方,只是不知她是否能准确跃上最粗的那根主干,要是不足力还可用手抓一抓,就怕跃过头,补救也来不及了。 可是再难,难道还有当年老侯爷逝世后的那段时间那般艰难吗?前有狼,后有虎,家中还有无数张要吃人的嘴,一个不慎便要万劫不复。那样的危机都渡过来了,她还怕什么。 这么想着,崔瑾珠深深吸了一口气,猛一使力便朝那松树跃了过去! 轻轻松松爬上了主干,崔瑾珠不禁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叉腿坐在树干上,面朝崖壁轻轻喘着气,不时还抖抖四肢放松。 杨越之看着那小女孩竟还顽皮地坐在那里弹弹腿休息起来,忍不住也跟着旁人一起笑出了声。书院里的教授们也捏了把汗,已经有人提出是否要早就准备好的人从峰顶放下绳索将人吊上去了。 “吊上去?那考试成绩怎么算?”院长沈慕文问众人。 有人说算过吧,小姑娘不容易了。也有人说不能算过,否则不够公正,难服众。 在众人意见纷纷,难以统一时,崔瑾珠再次动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