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院焕然一新,几个婢女像是进了酱坊铺做苦役,个个挂彩,蓬头乱髻算不得什么,更有甚者,脸肿得跟回胎重塑了似的。
王佩两臂环抱,倚在一清院门前,几个人打扫完后,有些踌躇地列在她跟前,仍是心有余悸哆哆嗦嗦不敢抬头,低垂的眼里却浸满了恨意,像是蛰伏的毒蛇,吐着长信,等待取人性命的机会。
王佩的气儿已经消了,倚在一清院门前再看这些人,脑海里不停浮现出“裴欢在褚府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画面,于是牵出几分悔意。
都怪裴欢说那话时,实在太有蛊惑力了,让她莫名的信服,现在想来,裴欢这个怂里怂气的胆小鬼,连褚府的粗使丫头都解决不了,怎么可能兜得住这边的事儿!
实在太冲动了!如今自己倒是逞了一时之快,小姐怕是要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王佩放行之后,几步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低语:
“庆国怕不是都是蛮子?这般粗鲁?”
“这个悍女,居然敢如此对我们,待我禀了襄王殿下、明月小姐,管保她吃不了兜着走!“
“……”
王佩听了,眉头皱作一团,有劲儿无处使的叹了好几口气,实在憋屈,没辙,别国就是处处掣肘。
王佩甩了甩头,就去找裴欢想对策,结果推开门,竟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地上有几个揉碎的纸团,案上乱搁着一支墨迹干涸还未清洗的毛笔,几处凝结的墨花,还有一个内放她手镯的红漆木盒。衣笥未合,榻上扔着她方才穿着的外衫。
王佩狐疑地捡起地上一个纸团,展开,从无数涂改的黑墨团之中,依稀可以辨认出“谢明月与襄王萧景珠胎暗结”的字样。
王佩脸上露出惊愕,继而被茫然代替,她不知道裴欢在做什么,也不清楚裴欢的行为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思索片刻后,王佩拿着纸团去了褚兰华跟前。
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
褚兰华拿着一根银签,细细地剔着铜荷上的烛花,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只盯着朱红短焰并未回瞧王佩一眼,淡然道:
“在府里,父亲说她是个聪明人,我信。这物什拿回去吧。”
虽说“秋颂”在褚府也就是在褚云华跟前得脸些,此外平平无奇。不过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越容易一鸣惊人。况且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褚兰华断定裴欢不是个庸人。
听着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即便王佩觉得裴欢不靠谱,但仍是选择了信任。
王佩在屋里侍候了一会儿,才回去。
走到屋外,就闻到一股烟火味,王佩一把推开房门,瞧见裴欢又穿回了先前的外衫,正在屋里用铁盆生火,烧一套翠色常服,并从地上拾起纸团往里投。
裴欢抬头看见王佩手里的纸团,连忙招手:“你可还从我这儿拿了其他纸?快快,一并拿过来烧了。”
“就拿了这一个。”王佩有些飘忽地将纸团递了过去,问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走‘路’去了,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裴欢用一根枯木枝将衣服轻轻挑起,让它燃得更彻底些。
“啊?”这个说法太过前卫,王佩不能理解。
“倒打一耙,率先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