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许悠就不敢再熬夜了,因为她没有宿舍住。班里还有十几个没有补课的同学,他们是从外地考来的,不知道补课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每次谈到都叫悔不迭,不过他们的作业依然能按时完成。许悠问他们怎么做到,他们说: “用手机呀。” “可以搜题的。” 许悠由此找到了捷径。学校的晚自习一共有三节,她就在前面两节靠自己写题,能写多少写多少,写不完的第三节课就搜答案补上,尽管她根本看不懂那些简略的步骤。 她回家后的作息勉强恢复正常了,第二次月考狠狠地抽打了她。重点班的学生名次一般是稳定在两百名以内的,她的名次在三百以后。这天下晚自习时老师留她谈话: “你第一次月考还是年级前一百名的,怎么忽然落后这么多?” “……假期补课,我没有去。” “这不是理由,班里没有补课的同学有十四个,成绩最不好的也就两百多名,没有像你这样差的。” 她低垂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 那天班主任说了她很久,大意是让她提升成绩的,再这样下去,她就不能留在重点班了。离开学校时已经快十一点钟,校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闪烁的路灯就像深陷在疲惫中的旅人一样昏昏欲睡。她抓着书包带子边哭边走,在穿过小巷时遇到了几个混混。 他们是靠着墙角坐的,那里横七竖八地扔着很多啤酒瓶子,还有烟头。许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向了她,而后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她擦眼泪的手一下子就停顿了,直觉告诉她赶快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一个年轻男子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他叼着烟,身上的黑色T恤皱巴巴的。 “小妹妹哭什么? “哥哥带你去玩,别哭啊。” 旁边的三个人就笑了,他们身上满是酒气,很多只手在她身上乱摸。她穿的是春秋季节的校服外套,宽大的长袖的那种,他们把手伸到她的衣领下面摸,她捂紧领口,听到他们说: “看着瘦,还挺有料的。” “至少C吧?” 然后开始有人从她的衣摆伸手进去。许悠吓得大声地哭了出来,她紧紧抓着衣服缩成一团,但她越哭那些人就越兴奋,一面笑一面扒她背上的书包。他们似乎是想找钱,但没找到,翻出来的都是课本和习题册。 “才高一啊。真嫩,学生妹。” 许悠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她的眼睛被一只粗糙的手捂住了,还有一只手不停地摸她的脸。她的哭声持续了一阵子就不得不停止了,因为她一张嘴就会有手指试图伸进去。对面响起拉拉链的声音,夹杂着猥琐的低低的笑声,说要喂她吃什么东西。 许悠害怕得发抖,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就在那个人准备凑近的时候,她听到巷口那边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没命地哭喊起来,尖脆的声音把那几个混混给惊得愣住了,说这丫真有力气,紧接着一块石头拍在了她的脑门上。 * 许蔚然赶跑了那几个人,许悠不记得他是怎么赶跑的了,她吓过了头,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他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去,一路上她都被他护在前面,到家时她才看到他后背,白衬衫上浸了一大片的血。 “打架了?!” 温琳看到他背上的血迹,惊得脸色发白,她颤抖着声音说:“快,快把药箱拿过来。” 这句话是对许思音说的,后者只是呆了呆就转身跑去了。温琳叫他把衣服解开,见许悠还愣愣地伫在那里不动,又是着急又是生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出去接你一趟,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许悠余悸未消,什么也答不上来,咬着嘴唇呜呜地哭。许蔚然说: “碰到喝醉酒闹事的人,不小心被砸了一下,没事。” “那怎么就不知道避开一点?要是砸到你的头怎么办?……” 许成周本来都睡下了,经楼下一吵,又醒了过来。等亲眼看见许蔚然后背的伤口,他的胸腔也开始剧烈起伏了: “扫帚星!扫帚星!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尽勾引些不三不四的人,自己找死还要别人善后,真跟你妈一个德行!” * 许蔚然的伤并不算重,包扎完也就过去了。温琳低声念叨了几句,催他赶快休息,而后关掉客厅的灯,只剩许悠一个人站在如墨的黑暗里。 她闷闷流了许多眼泪,抱着浴巾去洗澡,回卧室躺了很久也没有睡着,只眼睁睁地看着黝黑的天花板。两点多的时候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还是他的,问她有没有睡,她说没有。 “我在你房间外面。” 她看到就轻轻打开了门,他温和地站在那里,安静如同一尊雕塑。然后他把她卧室的灯打开了,明晃晃的白亮吓了她一跳,他走进来把门轻轻关上。 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怎么关灯了?”他低低问。 “……爸爸不让我这时候用电,被发现了会被骂的。” “现在不会,家里看不到。” 许蔚然说完又打开了灯,他在床边坐下来,把她拉到身前,撩开她的刘海。她额头青肿了,擦伤的地方还红着,被那些混混用石头拍的。他拧了块冷毛巾给她敷,接着检查她身上的其他地方。她穿着他买给她的那条乳白色睡裙,长度刚过膝盖,挡住了身体的绝大部分,没看出什么来。 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她紧张,很快他也感觉到了,便问她说: “还有哪里受伤吗?” “没,就你受伤了。” “看一下有没有淤青,你之前吓坏了,可能没有发现。” 许蔚然把她转过来,这次他看到了她手肘后背的淤青,拉起裙摆能看到膝盖上面也有一些。他给她涂药膏,还是以前涂完凉凉的那种。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老师留我谈话了,说了好久。” “因为成绩?” 许悠点点头,嗫嚅道:“……我好多都不会。” “那之前为什么不找我?” 她不说话了。 他蹙着眉回忆,料想是许思音粘他太紧的缘故,也没再问,轻抚着她的背说: “从明天开始就不去学校上晚自习了。晚上我给你补题目,顺便送你回来。” “阿姨她们看到会不会不高兴?” “不是在家里补,去我那里。” * 许蔚然帮她擦完药以后没有走,他在她床边坐下了,说等她睡着再走。后来不知怎么他就睡到她床上去了,她枕着他手臂的时候还在担心会不会压到他伤口,他说不会,一点都不疼。 他问那些人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事。许悠看过那方面的书,知道他当时要是没去,后果会有多么不堪设想。她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越说他就把她抱得越紧,他低声咒骂那些人是王八蛋。 “以后都等我接你,如果老师晚上要留你,你就打电话给我说,不要一个人走,知道吗?” “你晚上有课怎么办?” “大学不像中学,我上课的时候可以偷溜出来,落下的内容靠自学补就行了。倒是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就在她脸颊亲了亲,许悠心里一跳又亲回去了,但她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嘴角。意识到自己犯的差错以后她有些呆愣,他一时也怔了,两人都异样地沉默着。 过了十多分钟,他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她,拉好被子催她快睡,说了句晚安就要走了。他出门的时候绊倒了门槛,差点摔倒,好在发出的声音不大。温琳出来时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卧室了,后来温琳又下来了三四次。 * 许悠不知道温琳有没有发现他夜里去她房间的事,只记得从那天以后,温琳对他们接触的排斥表现得明显起来。隔天晚上许悠和许蔚然一起回来,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她的脸色还是变得很不好看。 “你去接小悠了?” “回来的时候遇到的。”许蔚然说。 温琳没再看许悠,但她并不相信许蔚然的话,单独把许悠留下了,说要她帮忙折收回来的床单。等许蔚然上楼,温琳低着头继续折衣服,一面折一面说: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家里都不怎么管了。初中就要上晚自习,我不也是跟同学一起回来?你都十五六岁了,平日里出行自己应该有数,蔚然也不是时时刻刻闲着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