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窦向光骂了一会儿,火气渐渐地平静下去,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参军长温文山才插口道:“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依卑职所见,郑双喜自然是贪功冒进,致使我军遭遇从未有过之大败。但也可以称作是因祸得福!”
温文山是叶富亲自调给窦向光的参军长,专门协助他指挥作战。窦向光看在叶富的面子上,对他极好。即便是这会儿,火气都堵到了嗓子眼儿,他却依旧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一些,对温文山说道:“哦?因祸得福?此言何解?还望温大人教我!”
温文山见状,连忙说道:“卑职刚刚听闻伍政训官所说,这才粗略的有了一些判断。既然我第三营整个被围困,那就意味着,鞑子动用的兵力必然不少。鞑子本身就人力不足,能够动用的精锐少之又少。因此,卑职分析,或许这可以说明,鞑子已经是将自己的大半优势力量用上,这才对辽阳军和我们险山军的第三营同时形成了合围之势。这么说起来,若是此时我们发动进攻,那怕就不会再是鞑子围困我们,而是我们围困鞑子了!”
“哦?你的意思是”窦向光也不是笨人,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必然心中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略一琢磨,便已经分清了其中的利弊,当即说道:“你的意思大概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那只黄雀,到现在为止,还真不好说。若是我们利用好了这次机会的话,那我们,势必就是黄雀了!”
窦向光说到这里,自己的眼睛先是一亮。
随后,拍拍温文山的肩膀道:“温兄啊!温兄!你果然是我的智多星!我啊,有门儿了!你且放心,这次若是能够大败鞑子,我必向大人给你请功!”
温文山连忙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险山军第三镇在窦向光的指挥之下,急速行军,拼命赶进。
而与此同时,辽阳城下,随着险山第三镇第三营的战斗力渐渐被蚕食掉,当面之敌对于鞑子而言已经是再无威胁。
就如同历次一般,每一次打到这种时候,该逃跑的也都想着怎么逃生了,该投降的也都该想着举旗投降了。
随着江万化战死城外,整个辽阳战场内外,人心惶惶。
袁应泰始终在城楼上关注着战局,看到战局如此颓势,心中便像是压了一座山似的,极为压抑之下,向左右看去。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袁应泰叹了口气,向着左右问道:“还有谁?敢替朝廷出城迎敌?此番若能击退鞑子,本官必然在圣上面前替他保举一个大好的前程。”
身侧,所有人都深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肯在这个时候做这个出头鸟。
“怎么?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袁应泰四下扫视,不禁冷哼了一声,“辽阳一失,你我都是千古罪人!袁某自然该死,可你们,难道就能逃得过法网恢恢了吗?战死沙场,朝廷会给予你们该有的身后哀荣。可若是在这会儿做了降将、逃兵,那可绝不仅仅是自身受辱,而是要贻害子孙的!”
他这么一说,周边的人也未必没有任何的动容。
但在生死面前,大伙儿哪里还能把事情管得这么宽呢?他们心中只想着,还是不如赖活着,若是能够找到机会逃跑,一定不会困守孤城。若是能够投降,看鞑子那股子勇猛的态势,还有对待降将一向的态度,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觉得,那或许并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
袁应泰看着手下人的脸色,顿时就明白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不禁苦笑了几声。
想他袁应泰自万里二十三年中了进士,到迄今为止,已经做官整整二十余年了。这二十多年,恰恰是看到了辽东一步步糜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