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说的,小僧就是为钱。” 手一直后撑着久了有些木,悟平便端正了身盘膝坐,两手按在脚踝上,云淡风轻得道着,不愿细说,却也给了解释。 又言,“于小僧看,钱固然不能万事亨通,可没钱寸步难行。其与权,历来为两大法宝,无往不利。” 尹玥难料他会道出这样番语论,一时喉咙中像是叫什么哽了噎住,愣愣盯着他看、些许愕然,小会儿才开了口去, “都说出家之人清心寡欲,小师傅总也是那其中一员,不想是这般看待钱权之物。虽说的不无道理,可与钱权相比,不是德行素来为人敬仰看重吗?” “德行?”悟平悠悠重复那二字,却是低声嗤笑,目光淡漠望的辽远, “呵,或许终有一日,保不齐百年千年,钱权才会被看重成为主导,钱更会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至于德…就实在无足轻重了。” 悟平说着那话时,语气实在有些轻淡,可隐约又着实肯定、不容置疑,那双眸中蕴着的虽是淡漠,可除去表层的淡漠、那瞳孔最深处又似隐匿流转着极浅的无奈与悲哀来, 他的语调分明那样轻松,也仅仅只是推测——历朝历代以孝、以德治天下,大汉也不例外。可他说的仿如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平静得回忆着。 尹玥的目光好久不曾从小和尚身上移离,见着眼前这幕,她恍惚感觉自己看错了、又确信自己没看错,她心里暗暗得吃惊,不懂一个远离市井、久居兰若的僧人怎会有这些感慨, 以致现在的他似竟几分沧桑。 这不过短短的方没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叫她看见的却是过去近十日都全然没看见的另一面, 尹玥微微梗塞,有些念头堵在心里,找不到合适的话,转念又想若真与一般僧人无二,又怎写的出那诸多妙作?便也不深究了。 … 二人之后相对静坐,可如知交多年的好友、沉默无言也不会尴尬。 这块山水宝地风景秀丽,望上再多眼也不叫人厌,又正逢个好天时,奔晷叫乌云遮蔽了些在这夏日已是难得,不时吹起的风更舒爽怡人,尹玥能懂得小和尚说法,虽犹抱着疑惑、可不想与他争辩,行将别去,她倒反愿这样默然静好得与小和尚多呆上会儿。 “嘶——” 乍在这时,突响起一声短促有力的疾鸣,悟平坐着没动、甚至身都不转,尹玥却是好奇,她扭头朝后往林里看,一匹极是英武漂亮神气的马踏着蹄、矫健稳妥得朝这边走来。 …“躯身金橘,鬃毛长尾赤红,四蹄处白色云从样记,这是、烈云骑——!” 尹玥却识得那物,她想起教中典籍记载,第三任、第七任教主武功精深,更有神骑助威响彻武林,那神骑皆同样外形品貌,特征恰恰与这野马吻合,没丝毫出入差异!可惜神骑可遇不可求,人工不能培育,每每神出鬼没、叫武林中争抢的头破血流,江湖上大抵听过它们的传闻,但没几人真的见过,她爹爹是神教第十任教主,十任来,也只三任、七任曾有幸得此宝物相助。 便看清意识过瞬间,尹玥不由眸子瞪到极致,心下呐呼大惊,可面上依旧如水温情、端的丁点不曾显露!只两手、暗暗忍不住紧揪杂草,一颗心要跳到嗓子眼却是旁人不能知的。 “咈咈” 烈云骑昂起头、重重喘着气,铜铃样的马眼扫过尹玥不甚在意得略过她,直奔向悟平——它眼里似乎只放的下悟平,再无意装入其他, 性子高傲孤倔,只亲近自己愿亲近的,旁人旁物它却再难恩赐上哪怕一眼,然它的挺秀俊逸、高贵的又足以配的上那样的高傲。 正天生地养的宝物是也! “这是,你的马?” 烈云骑温顺得趴在悟平身右、与尹玥隔的远,垂下头任悟平抚摸。 尹玥看这一人一马和睦融洽,问小和尚说。 悟平道,“不是,它不是谁的马,就长在这群山中、自由自在,只与我还算亲近罢了。” “哦。”尹玥几分心不在焉得简单应了,暗道“原是如此”。她细细瞧去那马、瞧它这白日间流光溢彩漂亮的马身,眸子闪动过什么、幽幽的几分不定, “烈云骑…”默默如此沉吟。 …… “好了,小僧看尹姑娘也快归去,这便不再耽搁,小僧粗通音律、能抚箫弄笛,这厢赠尹姑娘送别曲一首。” 悟平陪烈云骑耍过,忽忽执箫起身,尹玥尚有些沉在得遇烈云骑的欣喜中,错愕看他站起,将竹箫抵在唇边、手指按上箫孔,神情少有的宁和、认真, 尹玥不由动容,心里愈软、面色愈柔,烈云骑暂时搁往一边,她两腿不再盘着,并拢弯曲,脚贴着地,两手将腿抱了,偏过头斜上看,悉心静待小和尚吹曲给她。 “哆~~” 一段时间不曾上手便稍稍几分生疏,悟平吹了个长音,熟悉了调气,暗往胸中长吸过一口后,他这才正式开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箫声含蓄沉沉婉转悠扬,尽如那山涧叮咚的泉水,平复缓和。 悟平动情得吹,群山中广播寥远的是他缱绻绵绵的箫音,他吹的正是前世流传甚广,弘一法师做的《送别长亭外》。 可这只骊歌尹玥自从未听过,此刻有些入了迷,对箫曲、对吹曲的人。 她之前未曾觉得就要离去是多么伤感,因她还有回来时,她总要守信把钱给他,即使给了钱后,她念了小和尚仍可寻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还怕不知他在哪?况她圣神教的英雄好汉众多。 可现在叫这箫曲一激,她竟是对离别依依不舍,小和尚真多才多艺,能诵经念佛,能文武兼修,能抚箫弄笛,她真想拿跟铁链把小和尚锁在身边,看他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是她不知, 叫他以后只写书吹曲给她一人看,一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