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之中暗无天日悟平穴道冲解过后身心俱疲从身上衣物撕下布条,将口中的半块玉佩系于脖上牢牢系了个死结,脑袋抵着土墙双眼微闭恍惚间只觉茫茫黑暗中望不到前路昭昭悲凉之际大是恚怒,恚怒之时又几多无奈,想到另半块玉佩被林彦无端抢走、林彦更奔往觉隐寺而去而他于那过程中竟可说毫无还手之力内心深处当真可说怎也不为过的痛苦难当。
却越是痛苦,悟平竟越是将那过程在脑中不自禁地翻来覆去几多遍落得愈加的苦痛、懊恼、愤恨,两撇眉毛好像互相连接、长到一块心脏亦仿若被什么东西深深抓紧乃至咽喉也似被什么堵住呼气提不上来。
内心之中悟平愤懑不平更恸绝得无以复加。
脑中只想:倘使让他亲手毙掉林彦歹人便让他立时毙命也毫不吝惜了。
……
“踏踏”牢房外再度有狱卒走过脚步声厚重沉闷,“梆梆”将牢门不时敲得生响听那声音他等拿来敲牢门的许是铁棒与阵阵的梆梆很是相符。
“都给我老实点”巡逻的狱卒边敲牢门嘴中边大喊,叫嚣的语气当真十足威严。大牢里但没什么大人特别驾临,他等便是这牢里平素的王,在某些个犯人面前可是耍足了好威风。
悟平稳坐牢房中盘膝闭目,真气先行小周天、再行大周天,循环往复遍走周身。他于隐隐约约、似真似幻之际已听得狱卒从牢门前经行过许多次,由近渐远再由远及近。
这些杂人杂事并未如何影响悟平,他固守灵台、沉入自我,于周遭多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恍不知过得多久,腑内渐至圆融。可他先后几度受伤、伤势不清,一时终难臻圆满,悟平于是缓缓收势歇罢睁开双眼,自觉五脏六腑于这短时间的回复之中竟已有得些许好转阎王所授绝世武功果是无往不利、举世无双的神功宝典!
怕是他于这世上,于这悲惨命运之中唯一的、最大的倚仗了!
…
“踏,踏”
悟平回复过后倚着土墙再是闭目养神,约莫半刻未至,听到牢房外脚步声复起、渐渐的清脆分明。这牢里的狱卒看来又巡逻了过来,他想。如此恪守本分职责,悟平轻哼了哼、又“呵呵”轻笑了笑真是勤勉呢。
“哒,哒”狱卒走得越近,听他脚步的轻重、落脚的频率,只是一个人、转眼便到了悟平这间牢舍。料想他跟着该不停歇地走远,却恍然外间的步声戛然而止,那巡逻的狱卒像是停到了悟平牢前,
继而牢门前响起铁链撞动的哐哐声响,悟平闻之略略皱眉、睁眼看去,见有狱卒右臂上套过包裹样的物什,正在开他这间牢房的铁锁。
那铁锁挂在截粗短的铁链之上,铁链将牢门与最近的那道铁杆紧栓了起来、绕了三圈,狱卒先将钥匙插入锁孔,右向划过两圈,“咔”铁锁应声打开,他即跟着将缠绕了三圈的铁链反着解开,那才得将牢房门打开,进到牢房。
“…狱卒大人大驾光临,小的不胜惶恐,不知何事见教。”
悟平冷眼见那狱卒进入牢房,未等他自道来意,口中已先声夺人。
但他话虽客气,如何是真的客气?他语气漠然至极,狱卒非是傻儿,焉能听不出那话中的嘲讽之意。
“拿上你的东西,快走快走。”
可这人即将出狱,还是刺史府中的人亲自传令,开锁的狱卒横瞟了悟平一眼,也就默然忍了这口,心中暗嗤,一个愣头小子,他往日受过的气这小子想也难想,了他做甚?
“快走快走,上头放你出去,休得拖延!”
便看狱卒说着将右臂上的包裹一甩,扔到悟平跟前,全然的不耐。
悟平怔了一怔,回过神来,面色平静地一语不发。忽而身子微往前俯去拿过包裹,当着那狱卒面解开系结、打开包裹,双手翻捡开来,除去那些换洗的普通衣裳和缁衣,戒碟度碟好在都还俱在、无有破损,可余下的三张一百两银票却是翻覆几遍,一张也瞧不见影的了。
“翻什么翻?快滚快滚!”
狱卒看悟平磨蹭,竟还敢当着他面解开包裹,怎么,这么ia?
虽是刺史大人让人传话放人不假,可他也从旁打探过,这人就是个混小子、一个瘪三,没什么来路,好像和个什么和尚有关系…管他球的,他怕他个鸟,担心个鸟。
便听狱卒急冲冲地嚷道,“你再不出去,老子就再把你锁起来。你得再别想出去!”狱卒叫嚣道。他呆的这座祁州大狱里关了不了犯人,阴气、杀气、冤怨之气甚重,他骨子里本来性子暴躁,心下不顺时尤恶劣许多。
悟平却全然不管狱卒态度恶劣、话中明晃晃的威胁,只平静朝他看去,说道,
“我的三百两银票呢。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呢。”
“奶奶个熊,”
狱卒一听这话,两眼鼓得发直,模样看着像要剥了悟平一样,重重“呸”了一口,陡然大怒,
“注意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什么意思?老子管你什么银票!老子不知道!你走不走?不走就别走了!”
…
悟平又盯了那狱卒须臾,再不发一词,只默然系好包裹、挎到右肩上。银票是这狱卒取走抑或非他所取均不重要,戒碟度碟未失便好。
但看悟平起身率先走出牢房,顿了顿,侧过身朝那狱卒微弯了弯腰说道,
“有劳狱卒大人带路。”
“呵”狱卒哼了一哼,大步走出把牢门锁了,没理悟平,径往前头行去。
……
祁州大狱中处处的阴冷沉沉,开牢门的狱卒领着悟平往狱门口走出,一路与几名狱卒招呼过,拐过三个转角,到了大狱入口。
守狱的兵士目不斜视,只当那二人往外走出、要到出入口时,八名着铁甲铁盔的兵士将手中红缨铁杆长枪交叉相碰,左右分两列、前后共四道,阻隔重重。
“我送犯人出狱,他是奉命释放的犯人。”
狱卒对此早有准备,从腰带中贴着左腰处取出块约莫掌心大小的圆形铜牌,亮到离得最近的兵士眼前,
那兵士看过一眼、收回长枪,其余兵士也跟着纷纷收了长枪,送悟平出狱的狱卒则缩回胳臂、握紧铜牌,下一秒却看他右臂突然重重往悟平背上一撞,就差没往悟平屁股上踹上一脚,喊道,“滚吧!”
悟平不防之下受到狱卒的猛烈撞击,步子一个趔趄、身子不自禁像前一扑,待脚步停稳、身形定住,转过头往狱里回望,送他出来的狱卒早回了大狱。
他转看八名持铁枪、穿铁甲戴铁盔的兵士,威武严整又看狱外的石墙,石墙高处正中刻着的红底墨黑、明晃晃的“祁州大狱”四字,惘然涌起股难以明说的恍如隔世之感,他或许没在这里头呆上多久,可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蹲监狱,自此是留了案底了吗?
…哈,该说是可笑吗?是可笑吧。悟平想了想、收回目光,没过头将右肩上的包裹挎牢,直向前走去。
其实悟平来这牢里统共不过大半天,似他这般随随便便地来祁州大狱走了一遭,又无比幸运地从这座让人闻风丧胆、吃人的牢里全身而退,悟平或许可说是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