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回到魔界,就叽叽喳喳地跟冥邪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魔主看着冥邪静静听着的模样,心道真是岁月变迁。 她还记得冥邪刚到魔界的时候就像极寒之地的三尺玄冰,不说话,也不怎么理人。偏偏苍蓝就敢老往他那儿跑,让他帮这帮那的,他出手倒是也不含糊,就是跟他说话特别困难。 现如今连嫣然都能对着他唠叨这么久了…… 其实嫣然也是本着苍蓝当初教她的原则:冥邪这个人,他就是不会理你的,你就对着他说,可劲儿说,说到爽,说到够。该听到的他会听到的,不用怕他。 嫣然终于讲完了今天的故事,冥邪从床上起来,对着魔主道:“魔主,能看看阿蓝现在是什么情况么?” 魔主拿出透魂镜交给冥邪,“你拿着吧,不用还我了。” 只见镜中苍蓝魂魄上的缚魔印扭来扭去,大概是与魔气打的难舍难分。 冥邪看了一眼便把镜子收了起来,继续给苍蓝擦汗。 “嫣然。”冥邪边擦边叫到。 “嗯。”嫣然应了一声,站到床边。 “妖界大约二十年前有蛇妖与豹妖斗法,动静不小,最后蛇妖不知所踪。这蛇妖多半就是你说的那红蛇。妖后的哥哥是红蛇,我想红蛇应该没那么多。你跑一趟非卿那儿把这些告诉他吧。” 嫣然欣然点头,觉得冥邪真是除了苍蓝外她最崇拜的人了。这几年为了找苍蓝,魔主把魔界的一批暗探都给了冥邪,是以冥邪可以全方位地掌握各界的一些消息,加上他的记性又好的惊人,当真是做什么都手到擒来。 …… 仙族神山顶上的太极殿门口,仙官鱼贯而出。这仙界到真的是宝盖层台,处处明媚,桃树芬芳,千年一谢,云英珍结,花草立于瓦砾玉壶之间。 太极殿背后寝殿的一阁密室里,一块温润的白玉案上,跳动着一簇淡蓝色的光团。 渊扬伸手去,握不住,又捏不到。只得轻轻地似抚摸般的将手游离在其周围。 叹了一口气,他把手撑在案上静静地看着那光团。忽然皱着眉头无奈一笑,“怎么办呢,他好像快找到你了。” …… 对于冥邪来说,多过一天都很漫长。 苍蓝从找回身体到这如今,已经躺了整整五天。 冥邪也寸步不离地守了五天。 这日傍晚,冥邪又默默地拿出透魂镜来看苍蓝。其实这几日他每隔几个时辰就会看一次,每次就飞快地看一眼。他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个七七八八,就是没心思好好修炼一下。 这一次镜中的缚魔印却不再扭曲,已经被挤压到只余一条细线的样子,冥邪一喜,心下忐忑地又凑近了些许。 时间一点一点地跳过,冥邪一动不动地盯着苍蓝。 忽然间苍蓝周身开始有黑色的气息缠绕,她披散的头发都飞舞了起来。嫁衣上的轻纱如波浪一样涌动着,气流一圈一圈地激荡出去,随着最后一阵力量的激荡,一切又归于平静。 嫣然和魔主闻讯赶来,略微紧张的等在一旁。 苍蓝倏然间睁开了眼。 冥邪赶快上前想要扶她起来,哪知苍蓝在看清楚他的脸之后一把把他推开了老远。 因着没有防备,冥邪直直地跌倒了地上,嫣然和魔主均是一愣,嫣然回了回神后过去想要把冥邪扶起来,却被冥邪挡开。 他没有起身,就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苍蓝,苍蓝也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苍蓝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火红的嫁衣,再次愣住。 冥邪自己站了起来,“阿蓝,你可是想起了什么?”苍蓝听到冥邪说话愣愣地抬起了头,却在看到冥邪脸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防备。 其实她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刚才那一刻,推开冥邪,却好似是她一直一直都想做的事,几乎是本能。 “呃,我…”苍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知道是冥邪带着她找回了身体,是冥邪替她挡刀,是冥邪上天入地找了她四百年…… 可她看到冥邪的脸又是实在,由衷地惊惧。这时候该说什么呢…… “谢谢。”她的眼神落在冥邪握紧的双拳上,说出了这两个字。 冥邪听完没有说话,只把双拳握得更紧了。 大家都觉出了不对劲,魔主坐到床边拉过苍蓝的手放出一丝魔气,至她体内探寻了一遍后放下她的手。 “情况很好,你的魔身在无归海底受那混沌之气滋养着,等魂魄找齐调养过后,怕是要比原来更厉害了。” 嫣然闻言开心地叫了一声“真好”。 想着方才的情景,她犹豫不决地开口问苍蓝:“姐姐…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大家都等待着苍蓝的回答。她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拂开,抬头望了冥邪一眼,却不敢看他的脸。 “没有。” 冥邪闭了闭眼,心下又痛又复杂。他把给苍蓝擦汗的水盆与毛巾收拾起来,拿起自己的黑披风系好,“我去人界一趟。” 说完召出穷奇便离开了。 那穷奇被非卿骗得关起来后心中甚是愤愤不平,好不容易被召出来了,本来还想先撒个泼打个滚,却被冥邪阴郁的气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听指令开始飞…… 冥邪走后,嫣然坐到苍蓝床前,“姐姐…冥邪哥哥都走了,你…” 苍蓝神色复杂的看了嫣然一眼,“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具体的画面,可是就是有一种感觉,我…暂时不想见到他。” “那你先洗个澡吧,放松一下。你这五天不停地流汗,冥邪也不停地给你擦着,但背上总还是湿了。”魔主对苍蓝说。 苍蓝闻言动了动,果然衣裳都黏到背上了。她‘嗯’了一声,自己下床往外走。 “姐姐,你…需要我带路吗?”嫣然迟疑地问了一句。 “不用。”苍蓝头也没回的出门去了,留下魔主和嫣然在屋里陷入了沉思。 “本座最近需要闭关一些时日,一切就交给你们了。”魔主忽然沉声对嫣然说到。 嫣然迟疑了一下,没有多问什么,恭敬地回答:“是。” 苍蓝现在是完全靠感觉支配着自己。她走过一个个石廊,眼睛告诉她她不认识这里,可感觉却驱动着她左拐右转,穿过一片柏芝树林,走到了一处清冽的湖泊跟前。 那湖泊呈半月状,微波粼粼,竟面朝一片浩瀚的烟海。原来这湖是在一方悬崖之上。她弯下腰,伸手拨了拨,水很凉。倒是和魔界热到要冒烟的天气十分般配。 苍蓝慢慢褪去身上这来路不明的嫁衣,深吸了一口气,任由自己‘扑通’一下倒到水里。 冰凉的湖水包裹住她的身体,她闭着气慢慢沉下去。 清凉有助于思考,她努力地想要回忆点什么东西,但脑袋里空空荡荡的…她越使劲儿,脑子里越是只有冥邪深邃的双眼和带笑的脸庞,只有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细心呵护。 但醒来后看到他脸的那瞬间,惊惧之感又是真真实实的。 唉…… 她自水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两个泡泡浮到水面上后消失不见。 浮出水面后她趴到崖边往下看,只有层层云雾。她下意识地运气往下挥去,可是拨开这层迷雾,还是层层云雾。 于是百无聊赖地一直挥呀挥,反正也挥不开。 “别挥了,再挥挡不住你了。妖族的视力也是极佳的。” …… 听到这话,苍蓝欢快的小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连带着背也不自觉地僵直了起来。 半晌,她默默地伸回手,把身子往下沉了沉,可低头一看这清可见底的水… … 她侧了侧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后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苍蓝忽然有些紧张。 “不去了,回来找你算账。”冥邪幽幽地说。 苍蓝一时语塞。 “你教的,当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定要把账算清楚,脸皮多厚都不要紧,绝对不能沉默了事。你看如今,可是到了莫名其妙的时候?” 苍蓝听到了一阵‘哗哗’的水响,惊的她双手紧紧扒住悬崖边后回过头去看。却看到冥邪半跪在湖边,将她方才褪下的大嫁衣在水里搓洗着…… 洗衣服……? 见她惊恐地回过头,冥邪微微一抬眼,“怎么,嫌弃自己穿过的衣服放在这水里浣洗?” 苍蓝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你别洗了我自己来’,冥邪却忽然把唇角一勾,轻挑着眉道:“还是,你想了些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苍蓝闻言讪讪回过头,又使劲扒了扒悬崖边,“呃…麻烦你,离开一下,我穿上衣服出来跟你说行吗?” “哦。” 冥邪应了一声,又使劲把手上的衣服在水里搓了搓,起身。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什么衣服可以穿。” 听到这话苍蓝真是绝望地看了看眼前的迷雾,低头又看了看清澈见底的湖水,心想可不可以从湖底游出去呢。 可不可以呢… 苍蓝正像只鸵鸟一样埋头胸前沉思的时候,冥邪轻轻地笑了一下,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地上一撂,便拎着湿漉漉的嫁衣走开了。 苍蓝闻声回过头,看到那件堆在地上的黑披风,又绝望了一分。 “不要我拿走了。”远处传来冥邪的声音。 “… …” 这柏枝树为何这么矮啊……方才过来怎么没看见这里竟然种的是柏枝树,这么矮,洗澡很没有安全感的,自己刚刚竟然就这么不假思索地跳了下来? 苍蓝的绝望已经无法形容,柏枝树只遮掉了高大的冥邪的半条腿,她看着冥邪的背影,默默地潜到水里游至岸边。 还是不太自在。 “呃…你能,再过去一些吗?”苍蓝迟疑地开口请求道。 “我能转个身。” 苍蓝一脸不可思议地仰头看向冥邪后脑勺,她怀疑自己可能触发了冥邪身上的什么机关,放出来了个无赖…… 冥邪虽然这么说着,但一动没动。 无奈,苍蓝认命地伸手去拿披风,她想着自己裹好披风后就要像风一样奔跑回紫方阁,离开这个伤人心的地方。 当她拿起披风的时候,才看到底下压着的整齐的一套干净衣服,与日前嫣然给她的那套裙子差不多的样子。 …… 苍蓝瘪着嘴,爬到岸上飞快地穿好衣服,把腰带胡乱系了个结后,面无表情地走到冥邪身边。 冥邪把拧得半干的大红嫁衣晾挂在肩上,徒添了几分痞气。他侧头瞥了苍蓝一眼,忽地扳过苍蓝的肩膀,伸手扯开了苍蓝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