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的一场雪。 雪花坠在眼睫结成了密密的冰珠,一眨眼,秫秫的从脸颊滚下,那些间或融了的水滴便似泪般,却远比泪水流动的缓慢,留下一条沉缓的水迹。 “若是泪,一定会更美”美人脸上的,就连水滴也似比水晶剔透,陈锦衣用手指沾起一滴:“孤若想看夫人的眼泪,夫人能满足孤的要求吗?”。 雪地里的风很冷,吹在微湿的脸上冷如刀割。上一次这样了无挂碍直面风雨是太久以前的事,她只记得十三岁以后各种各样让人憋闷的薄纱,掩去容貌也剥夺了她感受自然的权力:“能如何,不能又如何?”。 “不如何”陈锦衣笑答,有些感叹道:“天下的男子,谁能将夫人如何”。 冀王夫人一笑,如秋水邈远。 内侍在门外道:“公子来了”。 陈锦衣手指在那张绝色容颜上流连:“夫人且等着,孤让夫人做真正倾国倾城的美人”,提起声音:“让他进来”。 公子昱行过君臣大礼,将近日徐州各项事务一一回禀。 “想当太子?”。 猛然间听到如此敏锐的问题,一时失措,面对父亲的诘问公子昱竟没有出声否认。 陈锦衣大笑了几声,了然道:“孤只有你一个儿子,孤的一切,徐州还有天下,将来都是你的”。 公子昱不卑不亢道:“无论是徐州还是天下,倚仗的都是父亲的威名,有父亲在,天下才是陈氏的天下”。 陈锦衣指着身边人问:“孤若死了,你准备将冀王夫人如何?”。 公子昱再度讶然,有些不明白天下与冀王夫人之间的关系。 “孤不昭示天下,天下还是你的,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终究要横生些枝节”陈锦衣目光如炬:“孤问你,孤若死了,你准备将冀王夫人如何?”。 冀王的夫人。任何时候都不应是公子昱费心的事,然而天下之主的言语之间,冀王夫人的分量似乎可比天下,陈昱听的暗自惊心。 陈锦衣三问:“准备如何?”。 公子昱转向冀王夫人,辑首:“夫人想如何?”。 冀王夫人俯身还礼。 一辑一俯间,公子昱的目光恰与冀王夫人眉心平齐,未能看真切冀王夫人的容颜,只觉得眉间金箔辉煌,那是一朵从雪地里盛放的芙蓉花,惊心动魄,瑰丽绝伦。 第二个淑妃,想起妹妹方才问的问题,他该当如何? 他的父皇不是顺熙帝,冀王夫人也非掖庭贱婢出身。 天子金口玉言,字字掷地有声:“夫人在冀州,攀附他人,夫人在帝都,受制他人,纵然孤封夫人为公主,享公主品制食邑,虚衔假名又能持续多久”。 公子昱心脏急速狂跳,冷汗湿透重衣。 “孤要让夫人成为青州的世子,将来继承青州的王位,做得到吗?”。 帝王不是在询问。公子昱道:“做得到”。 “好”陈锦衣点头:“回徐州等着,立你为储君的诏书稍后到”。 公子昱保持着辑首状一步步的倒退出去,冀王夫人盈盈而起。 定格在冀王夫人绝美的脸上,新帝目光高深:“这就是王”。 冀王夫人容光胜雪,回视九州之主 :“即使荒谬至极,依然有人高声相和”。 “哈哈哈”雄浑的大笑声悬于雪地,四野回响不绝,引得远去的公子驻足。 天空中有细雪飞舞,层层云气间竟露出半轮明月,公子昱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景象,清月与雪色交融,远处的两人仿佛站在一片清辉之中。 顺熙帝给予淑妃的是男人能够给予的最大宠爱,而他的父亲给予冀王夫人的是帝王能够给予的最大权利。 淑妃是人人可唾的祸国妖妃,冀王夫人---明日的青州主宰,是万民望而生畏的王。 冀王夫人不是第二个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