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是一月,这一月中楚浔枂多是在宫中与裴皇后一同绣嫁衣,也不时与宋君颜一同出去游玩,倒也惬意。 自德妃讨凤凰锦后便是没闹什么幺蛾子,内务府也没有德妃用凤凰锦裁被的消息,这倒是让楚浔枂不安,德妃既讨要了凤凰锦却是不用,那她留着作何? 与东玄交战结束后晋元帝便是将楚辰玦派去刑部任职,也丝毫未提虎符之事,裴家军又是由着裴将军操练,而楚宸灏与宋丞相近来也是安分得很,竟没给初入刑部的楚辰玦使绊子。 越是平静,楚洵枂越是不安,她总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若不然晋元帝怎可将虎符又是还了去,只是无论楚洵枂左思又想却是没什么苗头。 很快便是到五月初五了,明日便是宋丞相府中老夫人的七十岁寿辰,按理说不过个一品皓命夫人,那寿辰楚浔枂不去也罢,只不过宋老夫人却是宋君颜的祖母,若是她不去定然会有人嚼舌根。 纵然宋君颜不受宋府待见,但人言可畏,从前楚浔枂不在乎这些,但今却不同了,除却她还有宋君颜,总觉把宋君颜的名声也败坏必是不好。 那日,楚浔枂早早便是坐马车前往宋府,不愧是东玄丞相嫡母寿辰,大大小小的马车往宋府赶,竟是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马车在宋府停下,楚浔枂掀帘下车,只见丞相府门前张灯结彩,挂着红色帷幔,宋丞相正站在门前迎客,各个达官贵人皆是俯首作揖,油光的脸上尽是谄媚,桌上的贺礼堆得竟如山高,往来的百姓纷纷望向宋府,议论纷纷,真是好不热闹。 楚浔枂踱步而行,着地的淡绿裙摆扫过台延,今日宋老夫人寿辰定是脱不了着红戴艳,本就不是有心贺寿,楚浔枂才是不想凑着喜庆之气,便是换了往日喜着的红衫。 而这淡绿长裙是几日前宋君颜送与,宋君颜虽未提及这长裙的由来,只是楚浔枂瞧着这精巧至极的绣工,却是比宫中上等绣娘手艺还要妙上几分,而这料子似是蚕丝,又是比蚕丝要柔软更甚。 这样式也是巧妙至极,腰间有两个鹅黄纱带,轻挽成结,衬得那腰不足盈盈一握,垂下那半分纱带更显仙气飘然。 因着纱带的勾勒,下方的裙边褶成一波波圈,既是轻巧又是俏丽,倒衬得楚浔枂娇俏至极。 直至楚浔枂走近,宋丞相才恍然大悟,这仙气飘然,气质卓雅的佳人竟是东玄纨绔浔公主,若不是那双依旧满含挑衅意味的眸子,嘴角那戏谑弧度,宋渊倒是觉得他认错了人。 不同于往日的烈焰朱唇与浓墨红妆,今日的楚浔枂也不过略施粉黛,朱唇着淡粉色,双颊如桃色般粉嫩,一颦一笑尽是灵动,三千发丝只由一镌玉兰花纹白玉簪绾起,额前垂几缕发丝,清风袭来,只见发丝飘动,尽是飘飘然之感。 莫说宋丞相,连那前来祝贺的官家夫人或是官家小姐皆是难掩惊讶,楚浔枂本就有一副好皮囊,从前虽是娇纵跋扈,只是那一席红衣也是妖娆无比,美得窒息,那倾城红衣几成了楚浔枂的标志。 而今,楚浔枂着淡绿素衣,脸上不过寥寥几笔勾勒,却亦是精致之际,那通身气派竟也是清冷起来,不同于李家小姐的温婉易近,楚浔枂却如神仙妃子那般不可侵犯,如傲雪寒梅,清丽淡雅。 “臣恭迎浔公主到来。”宋渊作揖,做足了臣子之礼。 楚浔枂轻轻扫过四周,将那些震惊之色收进眼底,随即唇角微勾,朱唇微启:“宋丞相起来便是。” 语罢,便又是踱步向前,不理身后投过来的打探目光,那些官家夫人与官家小姐虽是惊于楚浔枂的装扮,只是却无人向前,毕竟楚浔枂乃东玄第一纨绔,她们可不愿与楚浔枂交好,会败了名声的。 一婢女在前带路,很快便是到了后院,只见厅中着一身朱红长衣的宋老夫人坐于主位,宋夫人伴于身旁,旁边围着一众女眷,许是哪位说了什么舒心话,宋老夫人笑得欢颜,连那本该浑浊的双眼都敞亮起来,不见男客,估摸是在前院喝酒。 楚浔枂缓步踏入厅中,原本的欢笑热闹戛然而止,众女眷纷纷正襟危坐,宋老夫人便是从主位上下来,众人偕同宋老夫人皆是向楚浔枂行礼,“臣妇(臣女)参见浔公主。” 宋老夫人年纪最长,又是寿星,加之又是宋君颜的祖母,若是体贴的孙媳定是早早叫她起身,但楚浔枂却是全受了她的礼,其意不言而明,加之君颜公子被主母苛待的流言,众人倒是明了几分。 “今日是宋老夫人的寿辰又怎可向浔儿行礼呢,倒是快些起来。”楚浔枂出言,语气平平淡淡,倒是让人看不出喜怒。 众人顺势起来,方才楚浔枂的话说得便是体贴,只是若真当体贴又怎会受了她的全礼?宋老夫人哪能不察楚浔枂之意,只是楚浔枂却是公主,这礼便是受得,即便心中不爽,宋老夫人也只能笑颜相待。 “今早喜鹊上窗前,老身还叹是何喜事,如今才知那喜鹊定是知浔公主将光临宋府,前来报喜罢。”说着,宋老夫人作势要将楚浔枂领到主位。 楚浔枂却是勾唇一笑,“浔儿今日来也不过是来给宋老夫人贺寿罢了,叨扰老夫人了。” 语罢,楚浔枂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便随意坐在末端的空位上。 此举让宋老夫人一愣,今日她是寿星她坐主位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楚浔枂真坐了主位,那也不免让人诟病,说其蛮横不知礼,倒是衬得她宋家既是委屈又是有礼恭顺。 只是如今楚浔枂竟也不跋扈了,却是安然的坐在宾客席上,一时间竟是让宋老夫人不知作何姿态,只是僵硬也不过一瞬,很快又是坐回了主位,大厅中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竟又是凑巧,楚浔枂身旁又是李姝婉,李姝婉坐下,对着楚浔枂淡笑,温婉至极,双眸清澈,无害至极的模样。 楚浔枂也是微微勾唇,扯出一抹笑,便是偏过头,饮着绿瓷杯中的酒,也不与那些官家小姐说话。 不过一刻钟,先是宋夫人带头,将一碧绿如意送与宋老夫人,楚浔枂瞧着那如意,做工倒是精细,只不过那玉虽是上等玉,却是远不及宫中的。 这是东玄的习俗,若是家中老人过寿,且过寿那人是女辈,除却男丁要送礼外,来贺寿的女辈也要献寿礼,而寿礼却是要亲自打开送与那过寿之人。 宋夫人献上的绿玉如意便是让宋老夫人眯了眼,正欣喜的把玩在手中,其他的女眷亦是不时恭维。 “这绿玉如意莫不是由暖玉而制,姝婉瞧着却是精致至极,这玉通身温润,定是个养身之物。”李姝婉开口,声音清脆温婉,话也说得好听极了。 “可不是暖玉嘛,这柄绿玉如意可是妾身从云锦阁定制,半年才得,掌柜说这是个极养身的。”宋夫人笑道,眉间带着些得意。 “倒也用心了,该赏该赏。”宋老夫人笑道,婆媳间和气十足。 “倒是李家小姐是个识货人,若是我们才不知这是暖玉呢。”一个官家夫人道,语气中尽是恭维。 “可不是嘛,李家小姐乃我东玄第一才女,便是知天文晓地理,哪能连一暖玉也不识得。”宋老夫人打趣道。 又是几个官家夫人附和说些恭维话,李夫人虽是不言语,但听他人如此夸赞她的女儿也觉脸上有光,背又是挺直了几分。 楚浔枂也不理这些,只是以手托腮,静坐着,与这般人说话倒是无聊至极,若不是还没献礼,楚浔枂都想寻了个缘由离去。 自家人献完礼便是轮到宾客了,坐于宋夫人下首的便是李夫人,按顺序献礼也不是不可,只是就在李夫人将要献礼之际,李姝婉却是快一步起身开口,“宾客之中也属浔公主地位高贵,由浔公主先献礼便是极妙。” 楚浔枂淡漠的瞟了眼面色温婉的李姝婉,虽是不知她为何这般说话,但她早就想寻个借口出去,早献礼倒是遂了她的意,也未推脱,便是起身,将明黄色长条礼盒拿起,礼盒上纹着一圈圈朱雀纹路,那朱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宫中之物,价格不菲。 楚浔枂将礼盒交与宋老夫人,开口道:“这贺礼便是母后为宋老夫人准备,浔儿祝宋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老夫人接过贺礼,转眼看向楚浔枂,心中掂量几分,许久才将礼盒打开,只见一剔透的淡绿玉如意正在宋老夫人手中,玉如意上亦是镌着精巧的朱雀纹路,一圈圈打着卷,半是透明,半是莹亮,晶莹剔透,不知比宋夫人所献那柄的材质好了几十倍。 宋夫人瞧着宋老夫人手中正握着的那柄淡绿玉如意,又瞧着桌上的那柄绿玉如意,脸色竟是瞬间褪去,泛着白,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