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御书房的灯依旧亮着,姚祯善给晋元帝上了一杯新沏的茶,端着旧茶往出了御书房,正叫瞧见一匆忙的侍卫小跑而来,姚祯善忙看了御书房一眼,见没有惊扰到晋元帝才赶紧拦住这侍卫。 “匆匆忙忙的作何?”姚祯善板着脸,含着训斥的意味。 “回姚总领,探子传信来了。”侍卫的脸色微沉。 姚祯善也不敢耽误,就侧了身让侍卫进去了,进御茶房放了茶杯,也不敢多留,又回了御书房。 听侍卫禀报完,晋元帝以手捶桌,面带冷意,“好啊,朕倒是念着情没将帽子扣下来,她倒好,先下手为强!” 侍卫也不敢回话,与御书房的其他奴才一样,低垂着头,过了许久,侍卫才抬起头,“皇上,此事可要让刑部立案?” “立案?愚蠢!”晋元帝呵斥着,“此事是能张扬的?” 楚浔枂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若是晋元帝真立了案,那玄机楼的风声还不走漏了,民间有恩怨者不少,若是人人都得知有个买·凶·杀·人的好去处,那这东玄岂不是要乱了。 而且,追查玄机楼的事,晋元帝定是交由他的密探来做的,刑部在办案中难免会采证,晋元帝还没傻到因小失大,暴露了他的密探。 这一次,哪怕是吃了亏也声张不得,不过哪怕是他们敢声张,楚浔枂也想到了万全之计,无论是李姝婉还是晋元帝都不能承认那些人就是他们的,如此一来,就算是死在了南阳山又如何,反正近来流寇与山贼也不少。 流寇与山贼出现在南阳山中,为不扰军心,又出于防范,那裴家军就只能将那些流寇诛杀,既合情又合理,反驳不得。 总的,晋元帝与李姝婉就是哑巴出了黄莲,有苦说不出。 只是,楚浔枂不知的是,这李姝婉是如何勾结上晋元帝的,而且,凭晋元帝那多疑的性格竟然能信她一个臣子之女······ 三日期限已到,云锦阁的主人未自行前往刑部受审,故刑部便拿大焉的云锦阁开刀,正式封了云锦阁,搬出布匹数车,珠宝银两数箱,粗粗算来竟近百万两,可谓是满载而归。 可在捕快们快要将这些东西运至宫中藏于国库之时,却是被楚浔枂带人拦住了。 刑部尚书范韬站在马车前,微怒,看着楚浔枂那一干挡在路中央的侍卫,沉声问:“浔公主,你这是作何?” “不过是将这钱财拦下罢了。”楚浔枂淡声说着,悠悠从袖口取出一张信条,交由范韬,“此便是收据。” 范韬带着狐疑接过信条,这是去年的,盖有兵部的章,范韬想到去年国库拖欠裴家军军饷一事,又有些犹豫,前年国库确实亏空不足,但到今年年初已几全部收回官员欠款,国库充实,这军晌要补还是可补上的,“若是如此,浔公主该先将信条交由皇上,待皇上裁决才是。” “去年北云来犯,三哥带着裴家军出征,前线告急,奈何国库亏空发不出军晌,还是本公主与外祖父掏尽了私库才凑足近百万军晌,现今国库充实了,许是琐事多了,竟也无一人提及所欠军晌一事······”楚浔枂欲言又止。 又道:“如今,范大人率刑部封了云锦阁,本公主便思量着,冬日将至,将云锦阁所剩布料拿出载衣给将士也不是不可,再加上剩下的珠宝与银两,也快百万,也与去年本公主与外祖父所贴军晌差不多。 不过,将士既在边关,不得归家,定是不得安心的,其余的部分银钱给将士的家人,也好让他们安心些。” 虽然楚浔枂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理,但范韬却是不信,毕竟楚浔枂乃纨绔之人,又怎会想到此,不过她说的却也合理。 楚浔枂明显看到了范韬的犹豫,又看了眼围在四周的百姓,眸光闪了闪,方才她说的话,那些百姓肯定是听到了,就又开口,“范大人不必为难,本公主出来前已派人入宫禀报父皇,想父皇乃明理之人,定是赞会赞成本公主的提议。” 范韬虽说忠心的是晋元帝,不过却不是奸险狡诈之人,但凡是为了东玄好的事他都是赞成的,虽说对楚浔枂存在偏见,但也同意楚浔枂的说法。 只是,范韬看着将道路围住的楚浔枂的手下,心中却是少许恼怒了,想他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如今却是被人困在街上,岂不是面子挂不住? 而且,范韬看着楚浔枂这势在必得的模样,若说刑部想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也是离不得的吧。 楚浔枂就微微一笑,又道:“估摸带旨意的也该来了,莫不然范大人就同本公主一起在此等候片刻?” 这算是给了范韬一个台阶下了,范韬就点头,出言:“既然浔公主提议,那下官便从命了。” 语罢,楚浔枂便同范韬入了云锦阁,虽说里边的东西搬空了,但也还留有桌椅。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了,是晋元帝派来的,将从云锦阁搜出来的东西交由楚浔枂,也算是补了前年的那近百万军晌。 楚浔枂与范韬又客套了几句,便是命人将东西运回公主府了。 上了马车,楚浔枂勾起的唇角才平了,泛着冷意,想前年北云来犯,没有任何犹豫晋元帝便命楚辰玦率裴家军前去,分明出征前就能料到军晌不够了,但晋元帝却丝毫不提此事。 直至粮草快断绝之日,才匆忙准备,楚宸灏便以国库亏空为由,暗示供不起军晌,这话楚浔枂是万万不信的,那时的国库虽少,但至少也只是收回了一部分,怎可能供不起粮草,还不都是楚宸灏的私心罢了。 先国后家,在国事上,楚浔枂本以为只有楚宸灏目光短浅的人会如此,没想晋元帝竟也如此,摆明了就是不愿给裴家军粮草。 裴将军一怒之下便上了书,没想就换来这一张白纸,从兵部得来的欠据。 敌人来犯,怎能不守,可无粮又如何守,无奈之下裴将军只好变卖了裴家大部分私产,才加上她的私库,才将军晌补够,购置了粮草。 至始至终,除了那张借据,晋元帝竟一命不发,他倒是想得好,想裴家军全没在疆场之上吧。 到公主府时,楚浔枂便将这些东西交由琉玹,“这终究是云锦阁的东西,你且拿下安置。” “是。”琉玹应着,又有些迟疑,“那些将士的新衣······” “本公主的私库还不会连百万两银子都掏不出。”语罢,楚浔枂也不停,回了府。 琉玹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那近十车的东西,有些动容,自他家阁主被赐了婚,加之又闻楚浔枂那纨绔之名,他就不太喜楚浔枂,还曾为宋君颜不值。 毕竟,他总觉如他家阁主那般温润如玉也该配个窈窕淑女才是,而不是一个张扬跋扈之人,没想他家阁主倒是挺喜楚浔枂的。 但久了,才发现,楚浔枂无理却有度,她只在该强硬的时候强硬,总不让人欺了去;虽是狠毒,却只对外人,对自己人极好。 虽无闺阁女子的雅致,却有她们所不及的大气,而且待他们阁主也是极好的······也直到现在,琉玹才是真正认可了云锦阁的这个夫人。 茗清终于传了信回,正如周蕖所言,楚辰玦除了每日与监军交谈外竟是不出帐中,茗清带人蹲了三日,也不过才得见楚辰玦一次。 不过,好在楚辰玦除了消瘦一些外,并无其他不妥,不过却是查不清楚辰玦被胁迫的缘由。 现下,楚浔枂也不得急着将楚辰玦接出军中,一来他是皇子,加之有裴家军在,还没人胆大到害他性命;二来现下还不是和晋元帝明着面撕破脸皮的时候,只要皇家狩猎时能将楚辰玦接回大焉即可。 至于裴家军并到邓家军一事,楚浔枂倒也不在意,反正她虎符在手。 只是,近日听闻西夷节节败退,已有降意,这几日西夷的皇帝派了使臣来东玄,估摸就是在谈战事,这样许是没有几天,就能搬兵回朝了。 虽说裴家军也回了,那邓家军自然也是要回的,虽不可能所有的士兵都入大焉,但至少也有几千人,如此一来她要防的势力又多了······ 一干大臣送走了西夷使臣后便也离开了,御书房只剩下晋元帝与楚宸灏两人,晋元帝看着压在奏折下的玄机楼的资料,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战事将结束,迎来皇家狩猎,也不用等几日了。 楚宸灏上前,有些不解的问:“父皇为何要将那云锦阁的近百万银两给她?” “自然是能收回才给的。”晋元帝看向楚宸灏,“就像左手交出,右手收回,又得了名声的东西。” 楚宸灏有些不解的看向晋元帝,晋元帝只是笑笑,“也罢,等过几日你就懂了。” “还是父皇英明。”楚宸灏恭维道。 “光是父皇英明可不行。”晋元帝认真道,“这天下终究是你的,还需你英明才行,父皇也无多时了。” “父皇定会长命百岁的。”楚宸灏的眼中尽是担忧与孺慕。 见此,晋元帝只觉心头一暖,果然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不管品性如何,都是最亲近,最信赖他的人,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