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来后清儿一直昏迷不醒。 兰迢递给她身体各处做了简单的检查,发现她长期被人灌入迷药,又多次遭受非人虐待,此时早已神智不清。 她的下|体严重撕|裂,加上长期泡水,伤口感染,身体极度虚弱。 兰玲跟兰迢递替她清洗身子又给她上好药才出房间。 房门外,路清野茫然的等着。他没换衣服,身上还留着清儿从水里带出时的气味,很难闻,可在这种情境下都没人觉得忍受不了。 “清野,”兰玲唤他,“你先去换身衣服,清儿在房里,我们已经替她清理好了。” 路清野弯下身子,头垂在两腿之间,两只脚无助的发抖。“我……我不想……看她……”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疲惫得像长途跋涉归来的旅人。 是不是只要不看她,她就不会受伤,不会疼……如果是这样,他情愿不进去了……可明明已经这样安慰自己,他的心还是一样疼,流出的泪像止不住的水。 兰迢递:“去吧,她在等你。” 听到她在等你这三个字,路清野抬了下头,然后又猛摇头,他忍着哭声,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嘴间溢出。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头痛哭起来。 清儿在水里的样子一遍遍的在他脑海里回放,他越不去想那画面就越清晰。 如果……如果能够早点带她走该多好……如果他再厉害点…… 太多如果了,可惜都无法实现…… 兰迢递奔波一天,也是很累。她让兰玲给路清野独处的时间,两人回房里清洗干净后,坐在床上各自沉思。 看到清儿的惨状兰玲就大致能猜出她经历了什么,心惊害怕的同时又不免心疼。 可害怕没有用,这件事不结束,她们都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清儿”。或许在她们看不到的角落,也有无数个“清儿”在上演。 “现在该怎么办?”兰玲坐到兰迢递身边。兰迢递从洗了澡出来后,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毛巾挂在颈间,垂着头一声不吭。 兰玲碰碰她的头发,兰迢递才抬起头。她看她,“怎么了?” “头发怎么不擦?一直滴水。” 兰迢递低头,这才看到床铺上的洁白被水滴晕开了好大一个圈。 刚才路清野的泪也有这么多吧。 兰迢递拿起毛巾,象征性的搓了搓。她像发泄某种情绪似的,搓得头发凌乱不堪。兰玲看不下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温柔的替她擦头发。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兰玲突然问。 “哪次?” “大伯让我们给他拔白头发,一根一毛钱。” “哦~那次。”兰迢递回忆起过去,笑了起来。“记得,当时为了充数,你把拔下来的黑头发放到面粉里,染成白头发,被我爸发现了。” 兰玲也笑。 “那时候的大伯还挺年轻,脸上总带着笑,好像再难的生活都打不垮的样子。” 兰迢递:“再打不垮也死了。” 兰玲停住手,问她:“迢递,这条路其实你不必走。” 兰迢递一把拿回毛巾,自己搓:“然后呢?光你们俩单枪匹马的去,还不得被人剁成肉酱。”她静几秒,又道:“他们杀了人,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舂名塔那里要我去吗?” 兰迢递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往外看,戚少倾的车从外面开了进来。 出来后她们被戚少倾派来的人接回了戚家的某个空置的别墅,怕泄露消息,兰迢递不敢叫医生,只让戚少倾准备了各种药品就匆匆给清儿包扎了。 家里的房子暂时回不去了,也不知晓光地产老板那里是什么情况,戚少倾的到来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消息。 舂名塔那里的东西,她们还是先不要去碰为好.......以免....... 兰迢递放下窗帘,看着兰玲:“这件事先不急,等把事情经过捋顺了再说吧。” 兰玲问:“是戚少来了?” 兰迢递点头。 戚少倾果然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消息。晓光地产的别墅被烧,里面只有几个保镖生还外,其余人无一幸免。 晓光地产老板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可明面上却对外称是家里电器老化导致的火灾,意图隐藏某些事的心机昭然若揭。 “他们调取了进入别墅小区的视频,正在逐一排查,我猜很快就能把目标放在我们开去的那辆车上,不过那辆车我已经叫人去处理,应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你们家那边有人蹲守埋伏,可能怀疑到了你们。短期内,你们最好不要回去。” “李燕生前的交际网我也托人找到了,稍晚点我会让铎式带过来。”戚少倾说,“你们带回来的人醒了吗?有问出什么信息吗?” 兰迢递:“还未醒。”她思忖几秒,又道:“她被人灌下很多迷药,只怕神志已不如前清醒,我担心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戚少倾沉默。 “但是我们会尽力的。”兰迢递又补充道。“李燕的事现在具体到了什么情况?” “警方一直揪住李燕进入我们酒店之后一直未出去的说法要求彻查我们席下的酒店。现在我们戚家已经有几家酒店被查封。” “当时的监控录像能拿来给我们看吗?” “等会儿我一并让铎式给你。西镇的别墅我让人盯梢着,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们。”戚少倾一口气说完,插着兜看兰迢递,微微一笑,“我把我所得到的信息都告诉你了,迢递你也应该拿出你的诚意。” 兰玲看向兰迢递,后者表情不变,长发滴的水滴在她的衣领上胸前的衣襟上,一点点在扩大。 “晓光地产有人帮我们。” 戚少倾快速接话,“一个瞎子?” “嗯。” 戚少倾放松一笑,“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兰迢递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话,便问:“你认识?” 戚少倾:“当初他把他的□□给了高老板的女二——高梓,自此在圣得保有较高的地位。不过那场大火之后,瞎子的尸体被他扔进了大海——” 接下去的话,不用他在说,兰迢递也猜到了。 她想到那天临走时,他无神却又凝聚的眼睛,她只觉得眼睛酸胀得厉害。 “我知道他一定与你们有过接触,甚至你们之间可能还传达了某些信息。可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隐藏了什么信息,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戚家有诚意,这场战争,从不只是戚家跟恶势力的争斗,还有你们这些四处逃窜的生灵,如果我们不齐心,这场散沙似的战斗,只会是他们更加强大的狂欢。” 戚少倾走后,铎式就带了资料过来。兰迢递才将资料翻到一半,路清野就过来,说清儿已经醒了。 兰迢递跟兰玲来到清儿的房间,路清野坐在床边,紧紧拉着清儿的手,眼眶红红的。 清儿看到兰迢递,虚弱的笑了一下。 兰迢递还留着医生该有的习惯,走过去时,率先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后,才开始找凳子坐下。 “你们.......的事,清野都跟我说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中漂浮的羽毛,稍稍用点力,都能卷上天际消失不见。 兰迢递不去看他们俩紧握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说:“你可以等你精神好点了再说。” 清儿摇头,“你父亲,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清儿流泪,兰迢递也眼眶发湿。她发现最近以来,她回首起父亲走过的路,总会比以前心软,以前强悍得咬咬牙总能一笑而过的事情,如今她的身体机能总会第一时间反应在她心里、眼睛上。她会很容易心痛,并且流泪。 清儿转头去看路清野,回忆起当晚的事,她被路清野握住的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那晚原本是金警官给我们留下口讯汇集圣得保,将他们的犯罪事实当场抓获后,跟前来接应的警方人员将他们一起抓捕归案的。” “可是当晚,金警官并没有出现,在圣得保里出现的有你父亲——75,还有清野。其余的两位线人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距离我们得到的交易时间还有二十八分钟的时候,我无意路过他们包房,看到了前来交易的东南亚犯罪集团的头目,还有被伪装成‘高老板‘的一个男人。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中计了。高老板并没有亲自参与交易,可我们早前得到的准确信息却是——高老板与东南亚犯罪头目交易的信息。我很害怕,也许是我的脚步太过慌乱才导致了欧尚的注意。” “我来到我们约定的地点,只看到了75。我走过去,只来得及跟他说了句“有陷阱,快走”,就冲过来了一群人,75怕连累我,就假装我不愿意跟他喝酒而教训我,他扯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11214,按照这个能找到他。他把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很稳妥的人,他说以后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找那个人。”” “话刚说完,他就被人抓了。他趁乱与他们打斗到一起,而我也被他撞摔在地。我来不及多想。我想到其他人。我就往他们交谈的包厢跑,果然看到了清野。” “他在房门外偷看,欧尚从里面出来。我一紧张,就把他拉到一边,假装他在强吻我。” 说到这儿,她看着清野温柔的笑着。 而路清野低着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下一秒,路清野回头,而兰迢递的目光停留在清儿身上,并未看他一眼。 “平时,我跟清野传递信息的方式是以他对我死缠烂打进行。但是欧尚对我觊觎很久,几次跟我交好我都不曾答应,所以当时,清野就被他拉到一边,并且被他的刀所伤。”清儿说着,轻手触碰了下路清野的腹部,问:“还疼吗?” 路清野摇头。 “我怀疑我们的人里面有内鬼。而这个内鬼一定是另一个掌握线人信息的警察,可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他跟金警官同时掌管两个线人,同时又受警方的某个高层管理。” “金警官已经出事,我不知道那位高层如今怎么样了。金警官是他最喜欢的徒弟,如果金警官出事,那他一定也遭遇了不幸。” 清儿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此时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了。兰迢递示意她不用再说,她却一再坚持。“金警官招我做线人时,他曾经说过。这是个大案,可能会涉及到警方的高层人员,他那时也只是猜测,如今不想却是事实。” 兰迢递想到那个瞎子,就问:“别墅里的瞎子呢?” 一说完又有些后悔,如此一提不就是在提醒她在那里遭受的非人待遇吗?她喉咙里像塞了块大石头,咽不下去咳不出来。她有些胸闷,只好转头去看窗外。 城市里跟她们乡镇不一样,一眼看去的全是冰冷的高楼大厦,就连天空都是死气沉沉的灰蒙。 清儿突然咳了起来,路清野忙安抚她,兰迢递眨了下眼,说:“你先休息吧,等你稍好了,我们再过来。” 在她转身之际,清儿说道:“他具体的身份我不太清楚,可他帮过我。而且有传言说他也是警方的线人,只是被策反了。不过究竟是真是假我也无从知晓。” 这话说完,清儿彻底累了,她缓缓闭上眼,就连呼吸都开始慢下来。 兰迢递跟兰玲出房门。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清儿缓缓睁眼,她伸手摸着路清野的脸颊,心疼不已:“清野,你脸怎么伤到了?” 路清野擦去眼角的泪,看她:“我没事,就是点小伤。你睡吧,我陪你。” 清儿并不闭眼,只是看着路清野。半会儿,她问:“清野,你是不是喜欢那位兰医生?” 路清野想了会儿,还没等他回答,清儿就闭上眼,笑:“我有点累了,先闭眼睡会儿,你要是累了,先回房休息,要不睡房里的沙发也可以。” “睡吧,我陪你。”路清野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 一出房,兰迢递就蹲回房里查看资料。看着看着,她总会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一想就觉得头疼,觉得烦躁。她去找铎式拿了烟,点着抽了下,却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兰玲从楼下拿了水上来,看到她这幅模样,劝:“你又何必这样,抽烟也解不了你的烦恼。” 兰迢递夹着烟看她,“你跟金警官在一起后没想过结婚吗?” 兰玲的眼泪蓦的就涌出来,挡都挡不住。她转身,不让她看到自己流泪,说,“他说过,等一些事情完结后就结婚。” “对不起。”兰迢递垂下头,看着手中一点点燃尽的烟说道。 “没事。他是警察,生命始终都跟危险维系在一起,虽然他的躯体不在了,可他一直在我心里。” 兰迢递沉默片刻,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一半,她突然掐灭烟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她,说道:“我们一定会赢的。” 兰玲转头看她,笑着回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