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第一次听他拽词儿,反应了一下,还是有点懵,开始他说父母尚未说亲,又说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玠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道:“我的意思是先要有父母之命,然后我又看得上她,月老这根红绳才算系好了。” 姜琬:“……” 这不是为难你爹妈吗。 依照他前世的经验来看,爹妈相中的,儿子一般都看不上。 二人走到房里,顾玠见四下无人了,扯着姜琬,偷偷拿出一幅卷轴来:“我今儿在街上买了个好东西。” 姜琬觑眼一瞧,心知肚明地笑了,必是春/宫/图无疑了,古代男子都好这口,绝对没跑。 却见顾玠慢慢展开,神色极其虔诚:“何日能得如此一佳丽,此生足矣。” 啥,佳丽? 姜琬愣怔了下,认真凑上去,只见那画轴上不过是一工笔画的美人儿……心道:又想多了,人家顾玠真滴是纯情少年。 “所谓美人就该这样,傅粉太白,施朱太赤,增之则长,减之则短,生的身材纤秾合度……”顾玠还沉浸在对画中人的向往中,口中嘟嘟囔囔的,说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顾表兄照这个标准找娘子的话,这辈子看来是要打光棍了。”姜琬本来想撮合他和姜如玉的,一听他这么说,立马打消了念头。 有完美主义倾向的男人不能嫁! 顾玠卷上画轴收起来,也不急不恼,嘿嘿笑道:“是以此断了表弟为我做媒的念头。” 姜如玉的心思、姜琬的打算,他也瞧出来了,可顾玠对她,暂时还找不到感觉,更确切一点儿说,他目前还无心儿女情长。 姜琬:“……” 人家这算是拒绝他老姐姜如玉了吧。 贼啊,招够高,够腹黑! 顾玠用画轴戳了一下正在飙内心戏的姜琬,语气持重道:“去洗个澡回来写会儿字,咱俩互相考考文章吧,离大考没几天了。” 大考当前,哪有心思想娶媳妇儿的事啊。 “嗯。”姜琬顿时觉得这孩子情商很高,他活了两辈子,尚且有些自愧弗如。 * 于是二人各自去洗了澡,然后回来练字。 姜琬照例是临摹宗东方赠与他的字帖,半个月下来,他的毛笔字突飞猛进,已经写的横有横的样子,竖有竖的姿态,像模像样的了。他想,照这个进步的速度下去,到了秋天县试之时,书法应当不会拖后腿的,于是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字后,他又拿出曾泰给的讲义,翻开来念出声音—— “道可道,非常道。不可说,可不可说,非常不可说。……”姜琬苦恼地问顾玠:“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的晕头转向。” 顾玠拿过去扫了一遍,指着旁边的小字注解:“哦,说的是先前一位考官,名叫冯道,他的门客在念这句‘道可道’的时候,为了避他的讳,就成了‘不可说,可不可说……’,曾夫子这是举例提醒学生,考试之中首先要记着避讳,别冲撞了考官大人。提前把考官大人的名字打听好了,别和他重了名,又别在文章中提到,云云。这位曾夫子可真是个仔细人,看了他的讲义,保你县试不会出差错。” 姜琬:“懂了,真麻烦。” 科举考试里面的弯弯绕绕还真多啊,难怪他看不懂,之前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啊。 顾玠又卖弄道:“一般说来,少有人在乎这些,前科江南主考官和一位童生撞了名,当场出了个对子,上联曰:蔺相如,司马相如,实不相如。,你猜,那位重名的考生怎么对的?” 姜琬轻笑:“魏无忌,长孙无忌,彼无忌,此亦无忌。” 这么出名的科举佳话,他前一世就知道了好不好。 扯完犊子,二人一同看了会讲义,顾玠又道:“我出个赋得‘好雨知时节’中的‘知’字,你填一首试帖诗,如何?” 科举考试中第二场考的试帖诗,出题也有固定的格式,常见的就是以古人诗作的某个句子出题,比如这个,就是杜甫的《春夜喜雨》中的名句,句前加“赋得”二字,因此这类诗又叫做“赋得体”,是按诗句意命题而作的诗,这类诗还有用韵的特殊限定,限用诗句中的某个字,比如“知”字。 姜琬之前听宗小如讲过试帖诗的结构和写法,但还从未试过自己去写,有点生怯:“这个我头一遭尝试,要想一会儿。” “你想吧,我先作一首,你瞧瞧。”顾玠道。 …… 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都拼凑出来一首。 姜琬作的有些生硬,不太如意。 谁知顾玠和他交换着比较了下,却说他写的不错,韵脚旋律挑不出毛病,圈圈点点的,直弄到将近子时了,才各自回房睡去。 * 姜琬如今的日程安排基本上固定了,早上辰时初,也就是七点刚过,去学堂中上课,放了学和顾玠去柳桐那儿练练拳脚,将身健体,到了晚间,练字、作文章,一样不拉,发奋到亥时末,就是夜里十一点了,洗洗澡上床睡觉,一天下来,过的非常充实。 光阴如梭。 溽暑一过,到了七月份,州学里贴出公告,告知今年的秋闱定在八月初六举行,有要参加考试的,可提前向籍贯地县署礼房报名,并要求提供亲供、互结、具结等三项资料。 和他上一世的中、高考的程序有些类似,只不过内容上有些差别,古代的考试不用体检。 所谓的亲供就是履历加户口调查了,要提供考生的姓名、年岁、籍贯、容貌及体格特征等,那时候没照片,全用文字。 姜琬突发奇想,不知他们为何不弄张小画像贴上去,难道不比文字描述看的准确,像他这样的,是否写上:剑眉星眸,玉面长身,苏州第一美男? 同时还要填写往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的存殁情况,一个都不得隐瞒。 互结就是五个一起考试的童生相互结对,出具个保单,一旦有人作弊,五个人同时都取消考试资格。 这个相当的坑爹。 具结是找个本县的廪生认保,这人是曾在县试中考中前十名的,由他出面,保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等等。 这差事是拿钱的,一年大概有五两银子,听起来挣的十分容易。 姜琬怪羡慕的。 完成以上程序,各方都验过了,名册分存县署,才算取得县试的资格。 幸好州学里有助教出面帮忙学生筹备这些事宜,所以姜琬只填了一张表格,报名这事儿就算搞定了,并没有花费许多功夫。 顾玠因为籍贯也是苏州大邑县的,不用挪地儿,姜家出面,很快也帮他报妥了名。 至于姜延和姜定两个,都推说准备不充分,死活不肯去考,勉强不来,姜家大人也就随他们去了。 报名之后,日子就走的更快了,一晃就到了县试之前的一周,学堂宣布放假,让学生回家中备考。 姜家因为有两个孩子要考试,姜徵不得不亲自出来管家,多年不管事儿,大家都当他走过过场,意思意思而已,谁料想,他倒认了真,一天到晚在家中各房各院转悠,见到闹腾的就喝斥下去,生怕扰到姜琬他们。 更意外的是,县试前一日,他竟亲自上街,买了两只藤编的考篮回来。考篮是方形的,尺寸统一,上下两格,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蜡烛,下面放着苏州城里最有名的杏花楼的点心。 “放平心态,就当去试一试吧。”分发考篮的时候,姜徵摸了摸姜琬的头,语气慈祥的像变了个人。 反正他从来也没指望姜琬考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