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了好一会儿,脸红红的小道士摸摸后脑勺:“昂……所以他们气息才共通吗?”
大狐妖无言,刷的迸出了尾巴卷在树上,整个人一旋转倒挂在树下,另一条尾巴缠着身体遮住了眼睛。
整一高难度动作。
“以后再说。”他磨着牙,“睡觉!”
周刻眨眨眼,从这语气里听出些意味,伸手戳了戳他卷在树上的白尾巴:“大妖怪,你害羞了?”
潜离倒挂不理他。
周刻忽然觉得神奇——他在人世间走了千来年,霜雪不知道湿透了多少回衣袖,早该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老家伙了,却还有这样害臊的时候。
他笑出了声。潜离噌的再出了一条尾巴,准确无误地挡在他眼睛上:“不许想。”
周刻热着脸笑:“呔,你才想着呢!我乃修道之人,心里清净得很。再者凡人相爱交颈合乎天地姻缘,理所当然情致所动,又不是什么该忌讳禁忌的。”
潜离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尾巴绕到他后脑勺打了下他及颈的发辫,低声说:“可你欺负人。”
“哈?!我一老实小道欺负谁了?”周刻被他尾巴扫得痒,想抓住这滑不溜秋的尾巴撸一把,潜离已经缩了回去,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子缄默不语。
等了半天四下里依然一片静悄悄,夏夜里蝉鸣夹着树叶拍打声,周刻靠着树干抱剑依偎,看一眼弯钩似的月,看一眼挂着的狐妖。
百无聊赖,他摸出了修炼的悠哉珠和在梨花妖那里收获的无涯珠,修长手指盘着两颗珠子闭眼修炼起来。
他也将灵力注入无涯珠闲玩,以为灵力会被这珠子吞噬个干净,却没想到无涯珠发起烫来,不知怎的在他识海里打开一幅画卷,将他的神识拉进去。
*
周刻睁开眼,看到自己坐在一望无际的花海里。他想起自己下山前的那个晚上,那时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坐在一片花海里,双腿不能动弹,一只红狐狸从后扑到他怀里。
这回不是狐狸,是红衣少年来到他面前。
他长着欺霜赛雪的一张好脸。
红衣少年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伸手戳了戳他的膝盖,茫然追问:“怎么可能呢?你的双腿真的废了?你以前纵马一日行千里,披坚执锐所向披靡,你带着我周游了三十六国,翻山越岭不在话下——可你如今怎么就废了呢?怎么就只能瘫在椅子上?”
你怎么就成了个废人呢。
周刻听着这话,心里骤然若滴血,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细密针扎穿心入髓。
他伸出掌心四个指印的手,掐住了少年的下巴,将他拉到身前来寒声:“你说的是谁?”
少年的下颌叫他掐红了,他的目光从茫然里清灵,忽然对着周刻说:“你不是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将军。”
他的心像从天上摔到泥地里,裂出无数沾满污垢的碎片。
*
这一入画卷不知道沉浸了多久,识海忽然起波纹,因林间起了妖力震荡,激起鉴妖玉发烫警告。周刻猛然从画里脱身而出,一时没回转过来,不慎从树上掉了下去。
一条尾巴及时卷住他,悄无声息地环着他跃上树梢,潜离抱着他单手施法术,隐身在树叶里。
周刻张开嘴巴,叫他用手捂住了。
潜离传声入他识海:“嘘。”
周刻一时脑热,怒火煎熬并重,传声过去没头没脑道:“我不是他,不用你提醒我,更不用你来找我!”
潜离身体僵住,望着他的眼睛浮现起万般不可说的情绪,睫毛簌簌直抖。
周刻在他手掌间喘息,滑过鬓边的冷汗被夜风刮过,刀一般的刺痛寒凉,刮得他立即醒神了。
“我……我不知道刚在说什么来着。”他茫然失措地抓下潜离的手,却见他转过去,侧脸浮起一层笑意,赶在解释前堵住了周刻的话:“无妨,你先看下方。”
周刻被引着往下看,看见薄薄月光下,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赶来,团团围住了帐篷。一双双碧色或金色的猫瞳在夜里发亮,妖冶又吓人。
鉴妖玉贴着脖子升温,他立即开天眼寻视,看见一缕黑影从帐篷顶端飘出来,帐篷周围的猫便此起彼伏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