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如今一手惊艳绝伦的颜体,也是经了几十年的积累,日日勤练不辍才有的,为何别人就看不道呢!
倒也不是全不知道,想想前几年向夫子求字的人,多得夫子都懒得理!只是自从流言纷纷,那些人就面目全变了!
竟不如夫子的那几个学生,还依旧尊崇夫子,信赖夫子!
想着想着,看了看夫子有些憔悴的形容,庴伯只觉心酸,手一松,水丞上的小勺没放稳,就松了手,只听的“铮”一声掉在了书案上!
庴伯急忙收拾了…
夫子已听到了动静,看了看庴伯,又转了转酸了的脖颈,看到榻几上的吃食。
澹澹一笑道:“做了蟹生啊!都到了吃螃蟹的时候啦!”
庴伯急忙应道:“您尝尝!厨子说今年的螃蟹好,还说要多做几次!趁着今年吃个够!”
夫子拿起筷子,轻声叹道:“哪里有个够哦!这人的欲望,一旦渐渐生出,就没有个够!才有古人云,‘欲壑难填’!”
“您可不是这样的!您只考了发解试,省试都不曾去!就是一点都不贪这些!那些人委实是冤枉了您!”庴伯一直忍着,可看着书案上的字,日渐消瘦的夫子,今日此时忍不住了!
夫子夹着蟹生尝了尝,又鲜又香,吃了一口花雕,温温的,都正正好!
搁下酒盏,呵呵笑道:“心有不平事,不平则鸣!你能今日语出此言,旁人也可以啊!安心吧!某知你是担心某,某这几日不是为这事!某…是想起了二郎!他也爱吃蟹生,却不敢多吃,他一吃牙齿就疼!被某笑了许多次!还与某治气…”
说着,转头望向窗外,轻声道:“那株芭蕉是二郎种的吧!某记得他说,要听雨打芭蕉那动静…”
庴伯走过来,给夫子斟了酒,没好气道:“您记错了!这株是花匠重新种的,二郎的那株早就死了!二郎走了没几年就死了!某让花匠重新种了这株!”
夫子看了看庴伯,眯着眼极力回忆,却依旧模糊道:“是么?某怎得不记得了…”
“那时候您不在家!当然不知道了,您那时候正在书院读书,难得回家一次,家里自然没人跟您说这些小事…”
夫子依旧朝着窗外看去,喃喃道:“某一直以为…那就是二郎种的那株呢…”
许宣和几位同窗去了夫子家数次,嘴皮子磨破了,依旧被夫子撵了出来,无功而返!许宣着急上火的嘴角都起泡了!
许家娘子看着着急了,急忙煮了梨子汤给他喝,劝道:“阿弟别急啊!夫子家那位二郎过世这许多年了,我们不晓得,夫子却是一直帮着我们的,夫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晓得,慢慢大家也都会晓得的!你别急!你看看你的嘴!”
许宣觉着阿姊不明白其间的道理,细细与阿姊说道:“于读书人而言,著书立传是顶顶重要的,自己的文章就是著书立传的根基,这个根基若被人说是别人的,这人就被毁了,一个文人最最要紧的风骨就没了!世人最看重的东西就没了!还如何立足于天地间!”
许宣觉着自己说的已经很白话,很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