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外的庭院中,几个执事簇拥着云州粮商李允宰,正在谈谈说说,羊皮纸商刘塔浑明显怏怏不乐,一个人缀在后面。
悲田坊迎门吏贺十二翁从远处走来,两个护教吏正低声和他说着什么,他不住的点头,尖顶毡帽上下跃动。
突然,远处一声呐喊,竹林中冲出3个蒙面少年,直冲那群景教执事,手中都握着武器。变故突起,景教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愣在当地,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还是贺十二翁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边向诸执事狂奔,一边向四周大声喝令:“护教吏!保护主教和执事!”
突袭的时机甚好,这庭院甚是广大,护教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时奔不到诸执事一侧。一些护教吏开弓放箭,箭支嗖嗖的在突袭者四周掠过,只是距离过远,准头不足。
三个蒙面小儿甚是勇武,不顾利箭在左右乱飞,直冲人丛中的李允宰。支镐大喝一声,拔剑在手,其余几个执事一拥而上,用身体挡住新选出的都主教。
贺十二翁身后两个护教吏距离过远,一看已经无法阻挡刺客突袭,也单膝跪地,向三小儿放箭。这两个人距离要近的多,箭上的准头更大,一支箭擦着承诲面门飞过,契丹儿吃了一惊,脚下一绊,哎呀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三个小儿配合默契,嗣昭把大刀咬在口中,拉起李承诲就跑,建塘则站在雪地之中,张弓搭箭,一箭射翻贺十二。两个护教吏惊呼连连,抢上去救治迎门吏,一时顾不上向突袭者。
一侧追兵阻得一阻,建塘的箭已经转向另一侧,弓弦嗡嗡作响,三矢中二。有护教吏大声喊叫,诸吏四下散开,不再聚成一堆,还击的箭支顿时稀落下来。
李承诲也已经站起身来,单膝跪在雪地上放了两箭,一箭落空,一箭射落了一个护教吏的软角璞头,发髻披散下来。
嗣昭大喊一声:“不要恋战,快向东北跑!”说罢他突然转身,挥舞大刀,直直向诸执事冲杀过去,他们的性命最要紧,而他们又没有武器。
贺十二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雪白的积雪上,点点血迹触目惊心。老翁顾不上身上的伤势,奋力推开两个护教吏,大喊道:“不要管我,保护都主教!”
承诲和建塘停止放箭,这一侧的护教吏压力大减,又开始向前冲。两小儿提着弓梢,转身向东北方向跑,和嗣昭已经是两个方向。
景教众惊恐的看到,一个少年刺客咆哮着冲向都主教,杀气冲天,眼中喷着疯狂的火焰。他们只得一齐向执事方向跑,试图救援危险之中的景教高层,其他两个少年则撒腿如飞,向另一个方向逃窜,离他们越来越远。
20余个护教吏从三个方向飞快的围拢过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嗣昭如同受惊的烈马,狂奔而来,挥舞横样大刀直冲诸执事。
几个手无寸铁的景教执事紧紧围着都主教李允宰,用身体保护他,支镐尖叫着,向蒙面小儿挥剑就砍。
嗣昭在奔跑中挥刀格挡,他手上有伤,本来就握的不紧,白刃猛烈相交,伧啷一声,大刀脱手飞出。
他脚步不停,左手已经拔出解甲刀,向一侧猛挥,刀尖窒碍一掠而过,有人凄惨的大叫一声,噗通一声倒在雪地上。生死之间,嗣昭哪里有闲心查看战果,他一跃而起,已经冲出了人群,直直冲进东北方向的竹林。
身后留下一片大呼小叫,他清楚的听到贺十二浑厚的生意:“王九郎、贾喇,抓住他们!要留活口!”
这次突袭兔起鹘落,称得上说时迟那时快,从冲出竹林到再入竹林,不过是瞬间之事,却让嗣昭觉得像一生那么漫长,中间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任何一丝错误都会送了性命。
他们很幸运,哪怕是生死之间,他们也冷静的让人战栗。
嗣昭重新冲入竹林,光线为之一暗,他的心砰砰狂跳,大口喘着粗气,头脑却依然清醒。他还远远没有脱离危险,这里并不安全,他必须尽快冲到东北面的院墙,找到那颗大榕树。
他脚步不停,在竹林间疾速穿行,他能听到后面大呼小叫,竹林哗哗作响,不时有箭支尖啸着从身边掠过。
他知道追捕者就在后面,这是威慑性的放箭,目的是阻一阻他前冲的势头,他的脚步没有一瞬迟缓,依然按照大概方向狂奔。
风在他耳边呼呼飞过,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脚步慢慢迟缓下来。终于,他停了下来,靠在一颗粗大的竹子上,大口喘气,眼角的余光中,至少有三个方向竹枝乱晃,敌人距离他不足20步了。
他艰难转过身,继续狂奔,身后传来粗莽的喝骂:“入娘的,贼厮鸟向那边跑了。。。”
后面的追击越来越近,嗣昭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他胸口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喘气如同牛吼,双腿如同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