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子冲赵嵘玖笑得一脸讨好见赵嵘玖脸上没露出什么怀疑审视的神色,他还以为正自己的借口奏效了,喜不自胜半点不知道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已经看穿了自己。
他正准备对着白砚琮故技重施,一扭头就对上一枚正对自己眉心的,即便天色阴沉,依然难掩箭尖上闪耀的银光。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把身子弓得像一只虾米似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赵嵘玖嘴角抽了抽,把人放了下去。
此刻,那孩子背后就是石墙前面站着赵嵘玖,旁边还有一枚虎视眈眈的羽箭,他见无处可逃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还试图辩解,“我我真的是走错了”早知道他就不贪图近路,从另一扇窗户跑了。
白砚琮根本不为所动这可和他当初在街上偶然撞上,要他买画的那个小孩子不一样。
虽然刚才他让保镖离开了但他们肯定会将北苑护成一个铁桶这里可不是什么游客能随便误入的地方这个小孩子看着越是毫无威胁力,反而越能说明他背后藏着秘密。
白家泼天富贵实在太惹人眼红,尤其是嫡支这一脉得到的资源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也自然会因此招来人的妒忌,到了白砚琮这一位更是如此,因为双腿的缺陷,不少人都认定了他这辈子不堪大用,早年间还曾有叔伯酒后吐真言,说白家的下一任家主绝对不能是个双腿残疾的瘸子。
所以在发觉白良书夫妇铁了心只要这一个孩子以后,不少人都暗地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有的人想通过他从白家获取更大的利益,有的人想替代他成为这个明德市当之无愧的太子爷总之,十八般手段都用在了当时尚且年幼的白砚琮身上,从看似亲切和蔼的成人到懵懂无知的幼童,每一个出现在白砚琮身边的人都可能暗藏了一颗要害他的心,白砚琮曾一度谁都不敢相信,也因此变得谨慎到近乎多疑,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除非知根知底,否则定然要仔细调查一番,他不愿也不想拿自己的安危去赌一颗易变的人心这二十多年来,他也唯独只对赵嵘玖破了这个例。
思及此处,白砚琮又看了赵嵘玖一眼,嘴角不开心地下抿,这样的心意,在这个人心中竟然只是因为一滴血。
赵嵘玖背后又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白砚琮的神情,反倒是那个小孩子注意到了白砚琮的神色,还以为对方是打算对自己动手,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又怕又窘,忍不住小声说道:“我还是小孩子,你们人类不是不欺负小孩子的吗?”
白砚琮听得好笑,他朝那小孩抬了抬,嘴角勾起,“谁告诉你我是人类?我是活阎王,专吃小孩,像你这般年纪的最好,裹上鸡蛋液沾上面包糠,下油锅炸得酥酥的,骨头渣都不用吐。”
原本清俊的面容上因着这个笑而透出一丝邪性,那小孩子听得傻了,呆呆地看着白砚琮,又扭头看了看赵嵘玖,最后显然是觉得山河师看起来更为可信,于是一把扑倒赵嵘玖身上抱住他的大腿,带着哭腔道:“怎么没人说这个白砚琮是个妖怪呀!”
若非眼下场合不对,赵嵘玖几乎笑出声来,他把那小孩子从腿上撕下来,“你倒是好意思说别人是妖怪?”
说着,他转头看向白砚琮,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中小巧却绝对不容小觑的连发弩。
赵嵘玖下意识将背挺得更直了些,瞧在白砚琮眼中,便是那一大一小都跟罚站军姿似的笔直贴在墙壁上,连双手都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到底记着自己还在生赵嵘玖的气,不想这么快朝着他笑,于是仍旧冷着一张脸,“看来二位是旧相识?”
赵嵘玖摇摇头,低头看向那小孩子,道:“你是方才窗台的哪个小面人?”虽是疑问语气,但神色却很是笃定,显然已经看透了对方底细。
“我我才不是什么、什么小面人呢!”那小孩子涨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反驳,可他这幅模样落在其他两个人眼中,无疑就是承认了。
赵嵘玖倒是不意外,这个小孩身上浓郁的麦芽香遮都遮不住,看来他之前闻到的气息也是来自于他。
白砚琮虽则神色冷淡,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真的不信鬼神,正如同方才赵嵘玖指尖起火会被他认为是白磷自燃一般,在他的世界观中,一切事物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如果不能,那只是因为科学发展的程度还不够高。
但这世上没有哪一种科学能解释,一个小小的面人是怎么自然而然地转变成一个活生生的,能说话能走路的小孩子的。
他见赵嵘玖神情放松,虽然仍然觉得匪夷所思,但心中实则已经信了大半,于是这才慢慢把手中连弩放下。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十足的满意,仿佛是刚吃了一条小鱼干似的。
纵酒园里头的猫多得很,白砚琮和赵嵘玖都没把这个声音放在心上,反倒是那小孩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他带着哭腔道:“怎么办啊”
他这一哭,倒是叫白砚琮二人一愣,原本对方不请自来疑点颇多,可眼下这么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哭得凄惨,反倒是叫他们自觉有愧,活像是他俩欺负了小孩子似的。
赵嵘玖和白砚琮对视一眼,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张嘴无声地说了“他没有害人的心思”。
白砚琮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扔给赵嵘玖,示意他替那个小孩子擦一擦满脸的泪珠。
赵嵘玖将帕子接在手中,抿了抿唇却没有动作,上次从王九南那里得了那方袖里乾坤图时,他曾经骗了白砚琮,只说自己开心是因为喜欢帕子,于是白砚琮如今身边就常备着,这方帕子他还记得,素色缎面上只绣了一枝梨花,白砚琮自己曾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