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月有余朱祐樘终于如愿见着了爱妻。当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产室门悄无声息地步步走近床边时张清皎正倚着软引枕,含笑望着他。尽管已经休养了大半个月,她的脸色却依然很是苍白,唇上也并无血色整个人清减了许多。
“卿卿”朱祐樘坐在床边,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手满脸皆是疼惜。他环顾四周见房内竟是空无一人不由得道:“怎么也该留一两个人在这儿照料你才是。”
“这不是为了见你么?我特意让她们去尽间候着。有她们在连与你说话都有些不自在。”张清皎微微一笑“再说,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如今说话与往常也没甚么分别。不再是有气无力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甚么没事,手还凉得很呢。”朱祐樘将手掌合拢,焐热她的柔夷,“到底还是体虚,须得好生将养才是。在我面前,你根本不必逞强为了不教我担心,便勉强自己做出安然无恙的模样来。”
“我这哪是逞强?为了能早日见到你和孩子,每日饮那些苦药汤子的时候我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尚医们让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谨遵医嘱,可没有半点怠慢。”张清皎嗔道,“好不容易见着你了,还不许我欢欢喜喜的?定要我作出一付受尽了委屈的模样来才好么?”
朱祐樘被她这一嗔,心早已软得尽数都化了:“终于能见着你,我也很欢喜。卿卿,你不知道,当时听得产室里头一片慌乱,我险些要疯了若不是孩子们还在身边,我根本不想控制情绪,也不可能那般镇定我绝不能失去你,我宁可一个孩子也不要,宁可断绝承嗣,也不愿失去你,更不愿你再承受这样的痛楚。”
“我知道。”张清皎柔声道,“我也总觉得,咱们相守的日子还会很长,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那个时候,想到你和孩子,我哪里舍得留下你们孤零零的呢?终于熬过去后,我心里便想着,咱们都须得好好保重自己。我们俩还很年轻,相守尚不及十载。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还能共度数十载。”
“你说得是。这回熬了过去,我们还能拥有数十年”朱祐樘轻叹道,“我希望,这数十年间,每一时每一刻我们都不会分离,也并不虚掷这样的好时光。我更希望,不仅这一世,生生世世我们都能相守。”
“我也希望如此”张清皎垂下眸,“但不要孩子这种话,你可不许再提。我辛辛苦苦生下了他们,他们亦是好不容易才托生成咱们的孩子,必定须得好生宝贝才是。尤其是二哥儿,你可不许迁怒于他。”
“你莫非听说了甚么?”朱祐樘挑起眉来,“最初两日,我因担忧你的缘故,确实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对二哥儿有些冷淡。不过,后来我便知道自己错了,怎么怨怪也不该怨他,最该怨的其实是我自己。这些时日,我每日都会抱着他哄一哄,与他也熟稔了许多。他似是已经认得我了,在我怀中时从来不哭。”
“是么?只可惜,这回我不能亲自给他哺乳。”张清皎略有几分遗憾。倒不是她非要逞强亲自哺育孩子,只是总觉得与长子长女的待遇相比,对小儿子而言略有些不公平罢了。况且,因为身体虚弱,她不仅无法哺乳,连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亦是极短,抱起他哄哄他都无法持续太久。
“你能安安稳稳地生下他,便已是足够了。”朱祐樘道。
这时,云安端着汤药进来了。她正要侍奉娘娘用药,坐在旁边的皇帝陛下便将药碗端了过去,亲自给爱妻喂药。皇后娘娘眨了眨眼,见他一脸理所当然地举着药匙,便轻轻启唇,喝下了药。
皇帝陛下就这样一匙一匙地给自家皇后喂完了药,末了还要了颗蜜饯,给她压一压口中的苦味:“怎么样?可还觉得苦涩?若是不好受,便再吃一颗蜜饯。两颗蜜饯,总归能让你好受些,应当也不可能冲淡药性。”
“没事,我不怕苦。”
“你不怕苦,我却怕你苦着。”
云安默默地将空空的药碗端了下去,给情意绵绵的帝后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虽说她早已习惯两位主子相处时旁若无人的模样了,可这一回依旧是“开了眼界”。能发自内心地只对钟情之人说出这种情话的男子,想必普天之下也不会有多少了罢。就算是有情,多数男子亦都只是默默地藏在心里,哪里会如此坦诚以待呢?简直让她这个旁听的人都觉得有些酸倒了牙,心底深处亦不由得格外羡慕。
对自家爹瞒着他们偷偷去见娘的行为,朱厚照表示强烈的谴责。于是,在与两个小家伙约定不能打扰娘休息之后,隔日朱祐樘便将兄妹俩也带到了产室里。见着了娘,小家伙们喜出望外,蹬蹬蹬地便奔了过去,连声唤着娘。
“娘!我可想你啦!每天每夜都想!每时每刻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