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老将军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看着那块手帕,池饮叹了口气。
老将军一生正直,从来不屑于撒谎也基本没有违背良心地说过谎,池饮知道他之前说的都是实话。
现在老将军看着手里的跨越了十几年的布巾过了许久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池饮池饮却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老将军一愣他感受到了池饮的意思,那个微笑里是池饮对他的支持和理解,还有对他这个不太称职的爹无言的安慰。
即使后面会有诸多流言诸多质疑,池饮也愿意跟他一起面对,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也支撑他。
老将军心头发热,儿子的支持让他不再顾忌他从来都坚信着,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做过的事情便直说只因为,现在有人需要他的坦白。
手帕里的是那位阳刚、自信、热情且温柔的公主最后的遗言他没办法置之不理。
老将军郑重地将手帕叠好,递回给北原国主。
北原国主接过,然后道:“老将军能否请你如实告知,证明韩小公子真实身份?”
韩栩舟太过紧张,他忍不住上前几步,紧紧盯着老将军。
作为当事人,他只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像假的一样,太突然了,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自己喊了十几年的爹不是亲生的,还跟北原的公主扯上了关系?
现在,他所谓的真正的亲人还找上门来,要他认他的亲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砸到他头上,简直砸得他晕头转向。
先前,他本能地寻找池饮的身影,但池饮却没有看他,反而跟虞国三皇子说话,于是他找元祁夏,然而元祁夏也是一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元祁夏也只是安慰性地看着他。
至于他爹最让他无措的,就是他爹的反应,韩太尉头一次露出这种表情,严阵以待,前所未有的严肃,以至于连安慰也显得那么尴尬无力。
韩栩舟这一刻感受到了无比的寒冷,好像自己一个人突然被扔到风雪中,没有篝火暖身,没有遮挡的房顶,也没有能让自己拉一拉的手。
现在,老将军的话成了唯一能将他拉出来的绳索。
这么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池饮,池饮第一次跟他对上视线,隔着一个大殿的距离,他看到池饮对他张开了嘴,动了动。
等池饮合上嘴静静看着他的时候,韩栩舟才解读出他说的那句话:
不论如何,你还是你。
韩栩舟瞬间湿了眼眶。
视野一片模糊中,他听到了老将军的话。
“我与公主见面确实不多,在相识以前老臣就听说过公主的事迹。一开始,公主在边境帮助流民,亲自安排布施粮食、衣物,亲自安抚无家可归的人,她是北蛮当之无愧的公主,所有人都很爱戴她。”老将军慢慢诉说着,众人面前都浮现了一位身穿奇装异服,热情美丽又温柔的女子,在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中穿梭。
连皇帝都恍惚了一下,陷入了回忆。
“老臣认识她非常偶然,就是在边境认识的,但没有深交,之后的几次见面,也非常短,再后来,两国开战,她产子,保护公主的一行人差点被杀,公主辗转找到我,但没有求我保她的孩子离开,她只是,求我帮个忙。”
老将军几句话将当年的风云涌动和惊心动魄概括了,直接来到最后正题。
他看向韩栩舟,面露慈祥:“北原赫连皇室一脉,后人身上都会有个胎记,胎记形状为一个图腾,形似狼,神似鹰,为赫连一脉独有的印记。”
所有人都看向了韩栩舟,韩栩舟一怔,急忙道:“池老将军,但我身上并没有胎记。”
这话一出,众人又不免议论起来,元烨然道:“没有胎记?莫不是真找错了人?而且栩舟看起来不像有北原人血统的样子啊。”
“公主本身就有点偏向中原人的样子,而且栩舟的爹就是中原人,并不奇怪。”北原国主说。
“可栩舟也说了,他身上没有胎记。”元祁夏忍不住道。
池老将军叹了口气:“公主当年请我帮的忙,便是求我,给她找一位大夫。”
“找大夫做什么?”有人问。
老将军垂下眼皮:“找一位大夫,烧去婴儿身上的胎记,再将烧伤导致的疤痕祛除,那个胎记,有女人半个手掌大位置在,后腰。你后腰上那块颜色跟其他地方颜色不一样,粗糙些且厚一些的皮肤,便是当年导致的。”
韩栩舟如遭雷击,他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一块皮肤,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将烧伤痕迹去除后,新长出来的皮肤。
“当时你实在太做这些其实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公主为了保住你的身份,还是忍着泪做了,战乱年间,你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那之后的事情,老臣就不知道了,战事吃紧,我也不再有精力管这些。这便是臣给出的证明,至于其他,还请陛下明鉴。”老将军再次行了一个大礼,深深低下了头。
不少大臣动容。
这个时候,一个淡漠的男声响起:“若是不确定,可让在下看看那块皮肤,我能看得出来是不是烧伤痕迹去除后新长出来的。”
说话的是郁离,没人会质疑他的话,而且他属于第三方,没理由偏袒哪一方。
“若郁先生检查出来确实如此,那便说明,老将军所说的是实情吧。”
“那应该错不了了,起码韩公子的身份应该没有错了。”
大家都看向大燕的皇帝,皇帝只一挥手,郁离就上前给韩栩舟检查,不出一会儿,郁离合上跟个布偶似的韩栩舟的衣衫,淡淡扫了一眼说:“没有错。”
韩栩舟脚一软,差点站不住。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点承受不住。
老将军的话在他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幅画面,原来自己年幼时期经历过那么多惊险的事情,他有点不知道何去何从,池饮说得简单,但真正轮到自己,就会发现并不那么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