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小小院落,丞儿晃荡小腿坐在秋千上,她两只小手抓着缠绕春藤绿叶的长绳。小姑娘仰起的小脸痴痴望着天空,喃喃念道:“飞…飞……” “好不好玩?还可以飞得更高呢。”潘出尘憨笑着小心翼翼推动秋千,他的大手边护住丞儿边握起小小的拨浪鼓,顺着风咚咚悦耳响。 面具少年抱胸立于门前,似在侧耳聆听抑或从容等待。四周不见时微澜踪迹,他应是躲在别处养伤了。 昨夜我放下狠话必杀时微澜,面具少年捂住我的双目寸步不离,他请潘出尘背走时微澜。潘出尘气喘吁吁拖走昏迷不醒之人。 丞儿天真懵懂地领我们回家中,小小院落再无其他人。潘出尘心直口快问起她的娘亲,丞儿只是摇头认真答道:“丞儿有阿爹就够了。” 潘出尘望了丞儿一眼,道:“流云绯,你看小家伙这么可怜。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应祸及家人稚子啊。” 恢复冷静的我深以为然,却不知流云绯的心魔何时再出来作怪。面上还是冷笑道:“五百年敢杀时微澜全家,时至今日我还会心软么?这是他负我的代价。” 潘出尘不满嘟囔,有什么仇怨不如冲他去。 面具少年第一次将笑意敛得干净,他冷着脸嗓音清冽警告道:“不想灰飞烟灭,收好你的杀意。”似乎这才是少年的真实面目,我吃惊也放下了心。他不会任由流云绯作恶。哪怕我再次赔上性命,也不用伤及无辜。 梦中流云绯痛彻心扉的回忆纠缠中醒来。我刚踏出房门,面具少年侧过脸,神采奕奕不似在门外守了一夜。 “一同寻出城之路。”面具少年打发潘出尘看孩子,轻轻松松将我带出了门。 清晨的石板街道,人烟稀稀落落。 面具少年闭住眼眸,他慢悠悠地顺着城墙而走:“入城之门消失了。”举止自然,全无不能视物的不便。 高大的灰色城墙仿若铜墙铁壁,将云城团团围绕。入城口消失,再无退路。我们在街边打听出城的消息。 胖大娘提着菜篮装着青菜豆腐,她和蔼笑答道:“五更天,城门开,现在应是开了。你们是外乡人吧,何不留下来多住三日?城主生辰之日,整个云城可热闹了。” 大娘滔滔不绝描绘往年举城相庆的盛况,面具少年彬彬有礼笑道:“看来,错过委实可惜。”语气真诚,仿佛被轻易打动。我忍不住多看了少年一眼,他真喜欢笑,不经意感染我焦灼的心变得平静。 “人魔交界之城,外表普通至极的凡人居住于此,甚至说出入自如。你不奇怪?”混在人流中的我眯眼望着涌出城门方向。男女老少车水马龙,他们神情自如地穿过高大紧闭的城门,大门上的身影转瞬消失。 “他们的气息同凡人别无二致。”面具少年似有无奈地转过脸,他微抿唇似有困惑,“不像你流云绯,一时正,一时邪。” 面具少年进了云城后,他的态度渐渐转缓,全无传闻“王公子”对魔族的冷酷冷心。他竟是因我没魔气,而踌躇不决? 我默默失笑,又有些可惜:“你可以用法器掩去气息,我为何不能在人前压制住魔气?王公子,你心软错人了。” “若是从前,斩妖除魔我绝不犹豫。”面具少年怔然后莞尔一笑,“你害人无数,岂能轻易一死抵之。只要你有悔过之心,好好赎罪做善事。才不枉我手下留情。” 我哑然失笑:“公子不是佛,却要渡我?天下恶人数不胜数,王公子渡得过来吗?” “只是你…”面具少年言语含糊。“什么?”我静静等待,他却不欲再说。 越是往城门走近,距离始终不变。面具少年顿住身形,一柄除魔刃从他手下直直飞出,整座城墙瞬间退开了十丈之外。 近在眼前,触之不及。 难道我们就一直困在云城?平和之心再乱。踩上路边石墩我借力飞向墙头,却让无形之力阻挡回来。 “啊…”我小声惊呼不可避免落下,风呼呼吹过眼看要摔疼,却意外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面具少年光洁的下巴近在眼前,他将我好好放下在地,无可奈何轻笑道:“冒冒失失的,像个憨姑娘。” 虚虚踏在微翘的青石板,少年近在咫尺,衣袍暖阳的清香萦绕鼻尖挥之不去。我心突兀跳的飞快,不通气小声争辩:“上面设了阵法,我一碰就没力气。” “哦,法阵?有趣。”面具少年走近城墙,他的侧脸贴上了墙面,动动鼻子:“我闻不出设阵的味道。” 面具少年煞有其事地来回检查,他忽掏出一支金灿灿的笔,熟练画出一道符贴在城墙上。“好了,我们明日再来。”他拍拍手,回身笑道。 我心中翻过骇然巨浪,眼前发黑飞快安抚自己,巧合巧合。一只金笔随处可买,算不得什么。 红艳桃花开满城,芳香馥郁。两人无功而返。面具少年出着主意,拜访云城之主势在必行。云城主只有生辰日会出现,须得抓住机会。 面具少年的话字字钻入心间,我细细琢磨。望住他薄如蝉翼的面具,我手心发痒。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他若睁开眼,那双眸子该有多吸引目光? “嗒嗒嗒——”乘凉大树下,透过树叶的光点随风微微晃动,三位小孩蹦蹦跳跳的玩耍。 木陀螺歪在一旁,小男孩手中鞭用力一甩,他的小身子随之转了两圈,木陀螺飞快地灵活打转。另一对双胞胎小孩艳羡拍手。 转角处,丞儿目光渴慕地望住玩耍的三小孩。我心思一动,望住她总会有种疼惜之意。丞儿怎会没有玩伴接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望着别人嬉戏。 我想上前鼓舞小姑娘,转动的木陀螺忽飞出去,滚动到了角落。小孩们撒丫子跟着一追,停住脚步呆呆望住丞儿。 丞儿抱起地上的木陀螺,小心递了出去。小男孩呆呆退了几步,他丢掉鞭子同双胞胎一哄而散地跑了。丞儿捧住陀螺,独留下日头的小影子陪住她。 “潘哥哥呢?”面具少年捡起小鞭子,“你要玩吗?等他们回来再还也不迟。” “哥哥跑,”丞儿黑白分明的眼抬起,“丞儿飞…高高。”蔚蓝的天空零星的火光,摇摇坠落的星子带好看的火苗尾巴。 潘出尘不会无故丢下孩子,天边的异象似乎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