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细雨,暖阳,天地送来了一派春的讯息。
姥姥一天天看着院子的香果树出芽长叶,然后绽放出朵朵嫩白的花。
范伯瞅着院子里的杨树一日日枝叶繁茂,既而绿荫清凉。
天暖了,姥姥的一半日常活动都转移到了院子里。
午睡后,春日将院子里每个角落晒得彻底温暖,姥姥抱着四丫在院子里沐浴阳光。
姥姥坐在凳子上,把四丫放在腿上坐好。
四丫的眼睛很快就不够用了,院子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好奇,这是一个她不曾领略过的崭新世界。
风穿过树叶的“哗啦”声响吸引着四丫的眼睛,她一看到树叶抖动,就扑腾起两只小手惊奇地欢笑。
姥姥用手抚摸着四丫的手,苍老与柔嫩形成了鲜明对比,姥姥笑着摇头轻叹,“唉,你看你这小手多嫩呀,你再看看姥姥这手,跟老树皮似的。”姥姥说完把四丫的小嫩手拿起来轻轻咬了咬。
吴四丫小嘴里发出“呜呜”声,像是在回应姥姥的疼爱,“呜呜”了一会儿口水就流到姥姥手上了。
姥姥笑,掏出手绢给四丫擦了擦,“看看,又流口水了,跟你妈说别亲你的小脸蛋,她就是不听,弄得我们老流口水。”
姥姥把四丫抱起来,边走边指着院子里的各处跟念叨着:“四丫,你看,这是咱家的三间正房,全家人吃饭睡觉都在这儿,你看这屋,这屋是你和姥姥姥爷还有你妈,咱们四个人住的屋子,咱们从窗户里看看啊,你看,里面是咱们睡的那盘大炕,你每天都睡在这上面,在这上面打滚。姥姥就喜欢这大炕,冬暖夏凉,可舒服了。再看那边,那边还有两间屋子,是你爸和你哥他们住的。四丫啊,你有三个哥哥呢,三个大哥哥,多好呀。”
四丫又发出“呜呜”的声音。姥姥贴了贴四丫的小脸蛋,“四丫知道了是不是?姥就知道,你懂姥姥说的话。再看看这边。”姥姥抱着四丫转了个身,“这边,这是三间南房,夏天咱们在南房做饭,凉快,这屋里面放着些不常用的东西,有两个大红柜子,还是姥姥年轻那会儿用的呢。再看那边,那边的是西房,放劈柴啊煤啊什么的。还有,那边,那边是范伯范婶的家,你的大名就是范伯给你取的,你的大名呀,叫吴彦欣,好名字啊,你的三个哥哥,大哥叫吴彦明,二哥叫吴彦章,三哥叫吴彦军,四丫知道了吗?”
四丫“呜呜”的发出声音,这是她跟姥姥的独特交流方式。
风钻过树叶的声响再次抓住了吴四丫的注意力,她仰着小脖向天上寻找着什么。
姥姥笑笑,“宝儿啊,这是刮风呢,是风的声音。”
四丫“呜呜”着,或是回应姥姥的话,亦或是回应着风声。
姥姥抬手指指果树,“四丫你看,这是咱家的果树,你看看,那白色的是花儿,漂亮吧?还没有全开呢,再过几天就都开了,满树的白花儿可漂亮了,姥姥最爱的就是春天,最爱看这一树的花儿。等花都落了呀,树上就能给四丫结好多好多香香甜甜的果子,秋天的时候四丫就能吃上果子了。”
姥姥抱着四丫这儿转转那儿看看,一双小脚走到发酸才肯坐下来。
“四丫你看看,院子里这块儿地,你爸跟哥哥们都翻过土了,过些天就可以种东西了,咱们每年都种西红柿、黄瓜、豆角,到了夏天呀,我们四丫就能吃上西红柿了,有红沙瓤的,有黄沙瓤的,你三个哥哥都爱吃着呢。”
四丫只要听到风吹过的声响、听到鸟叫的声音,就兴奋地扑腾两只小胳膊。
院门铃铛声响。
姥姥向门口张望了一下,嘴角微动笑了笑,“嗯,你姥爷回来了。”
姥爷走近姥姥和四丫。
姥姥提鼻子闻了闻,还行,难得今天没有酒气,老头子学好了?
“今天没喝点儿?”姥姥看姥爷,忍着没笑。
姥爷先笑了,“看你说的,哪儿能天天喝呢?我不是天天出去喝酒。”
“哼,知道就好。”
“现在我还有重要任务啊,哪儿就能天天喝酒?”
“你还有什么重要任务?”姥姥白了姥爷一眼。
姥爷把四丫从姥姥手里接过来,“这个啊,抱外孙女啊。”
姥姥笑了,老头子还知道带外孙女儿了,好事。
吴四丫“呜呜”着,口水流到了姥爷身上。
姥姥掏出手绢。
姥爷笑道:“不用不用,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我外孙女儿的哈喇子怕什么的。”
姥姥把手绢装回衣兜里,拍了拍衣服,把袖子上的衣褶抻平了。“行了,那我做饭去了,你一会儿也抱孩子进来吧。”
姥姥转身,挪动着一双小脚进屋了。
姥爷抱着四丫,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溜溜达达。
姥姥从屋里望出去,抿嘴一笑,双颊微红。
院门再次传来叮铃声响。
姥姥没抬头,笑了笑,自语道:“准是三儿。”
“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