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金蝉轩回来,顾浮被打扮齐整带去见了谢子忱的爹娘。
时人对嫁娶一事表现得格外含蓄,只要还未交换庚帖,哪怕双方心知肚明,也绝不会在明面上提及。
所以谢家夫妇见了顾浮,也不过是夸赞顾浮几句,不曾大大咧咧地表现出自己对顾浮是否满意。
之后没多久,卫嬷嬷出去了一下,回来后老夫人便打发顾浮去花园里玩。
顾浮也不知道相看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流程,等去了花园,远远看见谢子忱,这才知道双方家长是想让他们俩都见上对方一面。
顾浮问身旁跟来的卫嬷嬷:“我能过去吗?”
过去把话和谢子忱说清楚,鼓励谢子忱追求自己的爱情,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谁知卫嬷嬷听见顾浮这话,竟是笑出了声:“我的好姑娘,你们的婚事还没定下呢,怎能私下里会面。”
顾浮心想:真定下就晚了。
顾浮可以不管顾诗诗,却不能不为如今还年幼的顾小五考虑,一旦过定,这门亲事便算昭告了亲朋好友,若那之后再退婚,多少会对家中还没出嫁的姑娘造成影响。
所以她等不到过定之后。
顾浮被卫嬷嬷看着,不能去和谢子忱说话,但她注意到了谢子忱平静的表情,显然也是对她没什么感觉,这让顾浮放心不少,说不准谢子忱回家就会让他爹娘拒了这门亲事。
结果出乎顾浮的预料,谢家人离开后的第二天,顾浮居然听到老夫人同二夫人在商量过定的日子。
顾浮呆愣了片刻,立即跑去找穆青瑶。
顾浮夜探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便和穆青瑶说了谢子忱有心上人,这门亲事绝对成不了,不需要她费心。
谁知打脸来的这么快。
顾浮到了穆青瑶这儿,先是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然后对穆青瑶道:“我得知道谢子忱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谢子忱连刻意勾引自己的丫鬟都能置之不理,可见是个心性坚毅的人,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朝三暮四,除非那姑娘已经嫁人,或者已经不在人世,若真是这样,她恐怕得费点手段才能搅黄这门亲事。
正在做针线活的穆青瑶听了,问:“有画像吗?若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姑娘,我或许能认出来。”
顾浮手上没有画像,但她记得画像上那女子的模样,能模仿着画出来。
顾浮走到桌前,铺纸研墨。
穆青瑶也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来到桌案边。
等顾浮画完,穆青瑶说:“画得比以前好了。”
顾浮自小就不太爱舞文弄墨,于绘画一道更是朽木一块,怎么当完兵回来,反而会画画了。
“画得多了,自然就能画好。”顾浮展颜,想起自己在军中被人围着画画的日子。
相对闺阁女子而言,顾浮真是画啥啥不行,但对军中那些糙老爷们来说,她那点不及格的画技,堪比妙手丹青。
而她初时作为斥候,少不得要去侦查敌军,于高处记下敌营布防或敌军大将的模样,再用笔画下。她画得还行,又没军中文书那般高贵冷艳不理人,于是常有想家的将士来找她,让她帮着画一画家中爹娘、妻儿、相好、看门大狗,亦或家乡的风景。
顾浮虽然嫌麻烦,但也会在轮休没事干的时候帮着画几张,当时总有一大群人围着她,一个人描述,剩下的不是在看热闹就是排队催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嬉笑怒骂,吵得顾浮头大如斗。
后来一次清扫战场,她从死去的战友身上将铠甲卸下,看到了被其贴身放在胸口的家人画像……
顾浮笑容淡去,穆青瑶察觉到顾浮的情绪变化,不再追问什么,而是拿起画像,仔细端详。
片刻后,穆青瑶吐出一个名字:“棠沐沐。”
顾浮没反应过来:“谁?”
穆青瑶:“临安伯爵府家行七的庶女。”
顾浮满脸不可思议:“你也未免太厉害了。”
穆青瑶摇了摇头:“不是我厉害,而是在我讨厌的人里,她位居榜首,我自然认得出来。”
顾浮没想到会是这样。
穆青瑶还说:“若是她我就明白,为何谢子忱明明喜欢她,却还要同你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