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势十足,但不过十一二岁,满脸稚气,似乎没什么可怕的。 难民们再次蜂拥而上。 又是狠狠几鞭接连抽下,数人脸上挂了彩。 “都给我滚远些,谁敢碰她,我抽得他再流不出一滴血!” 少年并非一人而来,他所乘的马车左右两边皆有数名侍卫跟随,那些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腰间还佩戴刀剑。 人都欺软怕硬,难民们纷纷退去。 少年跳下马车,把苏澄从地上捞起来,好心替她拍去衣衫上的沙土,只下手有点不知轻重,拍得她连声咳嗽。 他发觉了,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把她塞进车厢里。 苏澄感觉到一双手臂接住她,虽也有力,但不像男子般坚硬,似乎是个女人。 有个清脆的声音朗朗道:“带了那么多侍卫,弟弟还要亲自出马,难不成看上了人家小姑娘,想订下当媳妇。来来来,我帮你问问看,她是哪家的。” 这声音…… 苏澄惊讶,刚才她太害怕了,虽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却根本没顾得上注意对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救她的人…… “浑说什么呢!丰哥儿是男孩子,无所谓。人家小姑娘名声不要了吗?” 苏澄蜷缩的小身板抖了抖。 严肃刻板,又不失正义道理,这声音语调不能更熟悉,也不可能记错——她前世的婆婆,陆丰他娘,镇远侯夫人杨氏! 因她嫁人前娇气任性惯了,成亲后杨氏有点不满意,经常把她拘在身边立规矩,害得她发噩梦时都能听到杨氏说话。 刚刚打趣她的人应当是陆丰的姐姐陆凝,她嫁到陆家时陆凝已出嫁,两人见面次数不多,是以觉得声音熟悉也不敢确定,现在应是没错了。 那救她的人是陆丰? 苏澄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急着睁开眼睛去看,偏沙子还迷在眼中,疼得睁不开。 慌乱中只觉马车略略一沉,似乎有人进来,耳中听到有人说话:“我打了水来,你们帮她洗洗。” 陆丰今年十一岁,还未变声,说话仍带童音,不像她记忆中那么低沉硬朗,苏澄一时又不敢肯定。 杨氏拿帕子沾了水给苏澄擦脸,又小心地替她吹去眼中迷沙。 苏澄欣喜地见到一身劲装的少年,浓眉入鬓,英气勃发,不是陆丰又是谁呢,只不过小了一号。 她激动地往前一扑,不偏不倚扑进陆丰怀里,攀着他肩头呜呜大哭。 陆凝还在笑,“哭都要找弟弟哭呢,英雄救美的力量就是不一般。” 陆丰有点无措,伸手搔着后脑,不敢去碰苏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将门出身的他来说毫无难度,但哄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娃娃……太可怕了他没学过! 杨氏觉得一对儿女都不靠谱,一人瞪一眼,同时将苏澄拉过来,掀起衣袖裙摆检查她身上可有伤口。 好在她身上穿了两三层衣物,膝盖手肘等处只是淤青,并无擦损。只一双手因为摔下来时捂着脸,手背上擦破好几处。 杨氏让陆丰问侍卫要了伤药来,细心为她上药。 又问起她家世来历,苏澄一一回答。 “良国公府,那你是阿圆了?”杨氏惊讶,“我们离京时你才会走,一眨眼已长得这么大了。” 其实哪是一眨眼,算起来足足六年。 苏陆两家同为勋贵,又都是军功起家,几代人都走得很近。只不过六年前陆丰的父亲陆雄被调至西南戍边,杨氏带着孩子们同去,所以许久不见。 后来他们回到京城,又互相走动起来,一点不减亲热,苏澄与陆丰也说得上青梅竹马。 杨氏又怜惜她没有母亲,向来多有照顾,若是为两个女儿置办了什么份例外的好东西,十有八九也要给苏澄备上一份。 所以两家议婚时苏澄没有一点不愿意,可惜怎么也想不到婚前婚后婆婆是两个样…… 她有些紧张,不敢喊疼,咬牙忍着,为了转移注意力转动眼睛四下打量,这才将车厢里几人都看清楚了。 毕竟隔着十来年时光,杨氏比她记忆中年轻不少,一张容长脸上表情虽也严肃,但总觉得比后来温和许多。 陆凝坐在侧座上,容貌与母亲足有□□分相似,可神情活泼,看着苏澄眼珠子骨碌碌转,也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 她身旁还挤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女娃,小家伙正抱着个大迎枕呼呼大睡,一点也没被外间纷扰影响。 这是陆丰的胞妹陆珠。 她和苏澄一样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偏两人前世十分投契。苏澄刚成亲的那两年,陆丰白天要去衙门,若不是有陆珠帮忙,她不知道要多受杨氏多少磋磨。后来陆珠出嫁,就算同在京城,又只隔着几条巷子,两人一旬里也要书信来往三五回。 先前苏澄双目不能视物,陆珠又没出声,她竟不知车里还有她在,这会儿见到好友,格外兴奋。 然而一个笑容还没绽开,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偏她在连番惊吓间竟忘了! “爹爹!”她急得跳脚,“我爹爹还在马车上!那马儿受惊,一路狂奔,我爹爹不知被带到哪儿去了。” 她对杨氏有些惧怕,不敢求她,扭身扯住陆丰衣摆,“小哥哥,带我去找爹爹,好不好。” 杨氏倒是不计较苏澄无礼之处,只对陆丰说:“阿圆一家与咱们是世交,今日这事情不能不管,你快带人去寻一寻,若人手不够,就命人快马进京找援手。” 就算母亲不出声,陆丰也不忍心拒绝自己救起的泪娃娃,一连声吩咐侍卫开路,前去寻人。 这并不难,马车驶过总有车辙印,一路追踪,很快寻到苏德所乘的那辆马车。 那辆车车厢歪歪斜斜地夹在路旁两块巨石中,想是马儿肆意乱跑,穿过石间,完全不管车厢能不能通过造成。 陆丰连忙驱马靠近,却在转过视线死角时见到马车前站着一名身着破衣烂衫形似难民之人——他正一手掀起车帘,一手举刀向车内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