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一进屋 水芹连忙递上热着的面巾。许晏清敷了半刻,被寒风刮的裂痛的脸才渐渐回了温。
“如何?”
许晏清一口气喝下两杯热茶,才道:“倒比想象中简单。”
“卢家祖上出过高官 只是后来子孙不争气,便只能退居汉州当富商。他们在读书上没什么造化,倒是在行商上颇有天分 这三十几年,卢家的生意渗透汉州的方方面面,势力庞大。又因他们祖上与几位大人有关系 他们尽兴维护,故而就算如此猖狂 也无人可管。”
“那知府呢 知府可是从四品官员 知府都管不了?”
许晏清摇头:“你知道卢家攀附上谁了吗?”
水芹摇头,但却语带嘲讽道:“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
许晏清无意识抚摸着她的肚子:“陛下年已五十五 虽有十来位皇子,但最宠爱的便是贵妃所生的三皇子 而卢家嫡长女,便是三皇子的侧妃。”
“卢家倒也真是有本事。”一阶富商却能拥有如此大后台,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少 整个盛朝也没几家吧。
许晏清不再说话,闭上眼看似养神,脑中却迅速将得知的消息都杂糅起来。
卢家的消息汉州谁人不知 他只是用几个小钱便敲开了乞丐与摊贩的嘴。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有些奇怪,在他看来,那知府包庇卢家 无能懦弱,指不定与卢家狼狈为奸,但在百姓看来,知府是难得的好官,错全在卢家,知府为了他们与卢家多次作对,只是卢家太过势大,知府也无能为力。
虽说卢家确实势大,但知府真的无能为力吗?
这是个问号。
不过此事应该与他无关,还是不要多探究为好。
打定主意第二天就要走,许晏清不再多想,早早就睡了,谁知第二日一早,马车还未驶出客栈,便被一队官兵拦在了门口。
为首之人对许晏清微笑,却又不失强硬道:“许举人,我们知府有请。”
“敢问知府大人有何事?”
官兵笑容渐隐:“许举人去了便知。”
知道这一回是非去不可,许晏清再冷静,也难免有些咯噔。
定是昨日那番打探被知府知道了,没想到他们消息竟会如此灵敏,是他大意了。这知府到底是正是邪还不知,他在汉州脚下,万一发生了什么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水芹她们也会被自己连累。
可是他打探到的,不过是一些百姓都明了的消息而已,何至于此?
他定了定神,对那官兵道:“容我与妻子交代几句。”
说罢,也不等那人阻止,便拉着水芹回了屋,交给她一封信,细细交代:“这是我昨日便写下的信,如果我真出了什么问题,让人顺着地址寄到京城,自会有人来救我,你千万要护好自己,只要你都安好,我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水芹接过信,死死捏着,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个药瓶:“白瓷瓶里是迷魂药,青瓷瓶里是金疮药,如果真有万一,你不用担心我,我定会没事的,你自己一定要保重。”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此番前途未卜,实在凶险,只盼望是虚惊一场。
“笃笃”敲门声响起,官兵催促:“许举人,知府大人事务繁忙,还望多体谅。”
许晏清深吸一口气,最后揽了水芹一把,头都不回开门随他们走了。
“夫人……”小雨和嫣儿冲进来,小虎和陈武紧跟在后,都十分惴惴与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芹自己都心神难安,哪有心思跟她们解释。她摆摆手,略带疲惫地让几人出门等候。
昨日她便有些心绪不宁,但以为早些走便能无碍,谁知,只是多留了一晚而已,就遭了这等事。早知如此,昨日回来便该走的。
一路上官兵还算有礼,至少没有推搡他,只是看着他,一齐来到府衙门外。
许晏清不是第一次见知府,三年前中举时,他也曾拜见过江州知府,只是当时身穿华服,打扮严谨,不像现在,一身臃肿的棉衣,带着几分乡土气。
被人领进了一间宽敞的书房,许晏清二话不说,连人都没见到,直接一拜:“晚生有罪,望知府大人恕罪。”
前方传来一个低沉的语气词:“哦?”
许晏清抬头,见到一位约莫四十来岁、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乍一看有些眼熟,但那人眼神犀利,许晏清被一看,顿时绷紧了身体:“是晚生多管闲事,昨日多嘴问了不该问的东西,都是晚生的错,我甘愿受罚,还请大人不要累及他人。”
知府搁下笔,语气意味不明:“你是说昨日你问过的那些乞丐和摊主?”他嗤了一声,“本官还不至于如此草木皆兵,这些百姓都知道的消息,你问便问了,若是你能从那些东西里得知些什么,做出些什么,那本官倒是要敬你几分。”
许晏清一愣,是错觉吗,知府大人的对他似乎没有恶意。他就当这是一句赦免,假意不知其中深意,感激涕零地福了福身:“是大人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的确是晚生做错了,大人能原谅晚生,晚生感激不尽。”
但知府大人没让他走,反而让身边一小厮将桌上的一块白布往他这边走来。
那是什么?许晏清余光瞄到,暗中思索,既然不是他外出询问之事,那知府大人叫他过来应该是另有其事,恐怕与他手中那抹白布脱不了干系,那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