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殿中的熏香不复方才那般浓烈随着火烛黯淡渐渐散去些许。殿中沉寂下来,那些信众面上狂态犹在伏地阖目,时不时抽动腿脚,朦胧中发出几声呓语。
林宛月行在最前解下斗篷随手扔在地上。洛元秋步履轻盈跨过一人紧随其后。她抬头又看了眼那座隐没在暗中的神君像,林宛月似有所感,与她一同望去,道:“这神像看着很古怪是吗?”
柳缘歌道:“何止是古怪简直就是邪魔外道。”
洛元秋摸了摸鼻尖,见两位师妹目光转来正等着自己回答,便含糊道:“也不算很古怪……嗯,我还见过更奇怪的。”
林宛月持刀撩起翩然落地的帘子闻言微微笑道:“看来师姐这些年际遇不凡。”
不等洛元秋回答,柳缘歌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我早就说过了以师姐的本事,从来都轮不到咱们操心的。”
洛元秋微讶看向这一前一后的两位师妹。她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解释没想到她们说完这话后再也不问了。倒是林宛月看出她心底的忐忑轻声安抚道:“没关系的师姐等你以后想和我们说了再说就是若是不愿说那便不说了,更不必勉强。你的心意,我们如何会不明白?”
“那些事说不说也无甚干系,我最烦揪着从前事不放的人了。”柳缘歌抬手吹了吹涂了蔻丹的指甲,美目一转,轻描淡写道:“再说了,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是我们的师姐。只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洛元秋听了这话感动不已,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只顾着低头,好似一只缩头缩脑的鹌鹑,呐呐无言。柳缘歌揽住她的肩,戏谑道:“师姐呀,我且问你,景澜既已不在师门了,那咱们这同门间的序数是不是也该进一位了?那两位师兄不提,就说我吧,眼下我应当是四师妹了吧?”
洛元秋倒没想过这一层,看她道:“应该是了。”
柳缘歌当即眉开眼笑:“咱们这位前二师姐真是办了件好事,她这一走空出了位子,岂不是人人都能往前挪一位了?”见林宛月看向自己,她挑眉道:“哦,险些忘了你。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呢,无论怎么排,你好像都是最后一位啊,小师妹。”
林宛月朝她点点头:“倒二与倒一相差很多吗?”
柳缘歌道:“不是我与你争,只不过长幼不可乱,同门间也是如此。正如小师姐是师姐,而你是小师妹,这辈子就只能是小师妹了,我在你的前头,你自然要喊我一声师姐……这总没错吧,不如喊一声来先听听看。”
说话间林宛月停步在一面墙前,转身将刀柄在柳缘歌唇上虚作一点:“噤声,我们到了。”
柳缘歌当即不说了。洛元秋看着这面墙,又见左右并无出路,便问:“他们是从这里离开的?此处是有什么机关吗?”
凝神望了片刻,她若有所思道:“有人在墙外设下了幻术。”
洛元秋本想一道符破了这法术,又怕动静太大招来人,是以有些犹豫。而林宛月环顾左右后道:“稍等。”
洛元秋颔首,却见她眼中金芒渐起,如轮般绕着眼瞳,凝成一种奇异的色彩,不过片刻她迅速在墙上几处稍稍叩动,便听机关转动声传来,在墙下斜斜现出一个洞口,石梯蜿蜒而下,不知通向何处。
“就是这里,”林宛月说道,“定然不会错。”
洛元秋疑惑道:“你的眼睛?”
林宛月衣袂翩翩,将刀环在臂弯之中,率先走下台阶:“从我父亲那里得来的,他是一位域外的铸剑师,我承袭他的炼器之法,也得到了此术。我眼中之物,又名目轮,能不受术法所制,本是炼师铸造时用以窥炉望火、目器于微毫。师姐可还记得,那日清晨你与两位太史局的掣令在一家羊汤铺里用早饭,恰好我也路过,便要了一碗热汤暖身,转头就看见你在其中。当时你们都带着掣令腰牌,但我还是认出你来了,这才有了我与缘歌上门探查的后事……她看你住处偏僻,心急火燎的要给你送钱。你是不是在雪地里捡着银子来着?那就是她埋下的,可惜师姐你拾金不昧,又放了回去,她险些气晕过去。”
洛元秋后知后觉想起来,顿觉好笑:“原来是你们。”
柳缘歌玉面微红,咬唇懊恼道:“我是真没想到……”
林宛月道:“岂止又是这些事?许是话本看多了,她又佯装过路女子晕倒在地,诱你去扶,想借机会此向你报恩,但你将她送到医馆便不顾了,她又在你常行之处埋下银两,眼巴巴等着你取来用一用,偏偏你从来不拿。”
柳缘歌红着脸冷冷瞪了她一眼,低声道:“所以我说,我最烦揪着从前事不放的人了!”
林宛月淡淡道:“你方才还想让我唤你一声师姐,怎么此时连一点师姐的气度胸怀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