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只手从瀑布般密生的藤萝后伸出来,一把抓住肖暖的胳臂:“肖小姐,请跟我来。”
肖暖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侧头看到一个穿着青白国平民服装的男人从藤萝后出来,立刻戒备地压低声音:“你是谁?”
男人并没有看肖暖,只拽着她的胳臂拖着她往前走:“你放心,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来救你的。肖暖小姐。”
他无比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
肖暖咬咬牙,横竖一死,不如搏一搏。
她不再犹豫,跟着男人快步在密林中奔跑起来。
男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拉着肖暖在密林中左拐右拐。
肖暖感觉各种斑驳的阴影在身侧飞快后退,耳边渐渐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再没有追兵的脚步声。
“跨过去。”男人忽然低沉道。
肖暖根本来不及细看前面的路,本能地跟着就是一个大跨步。
双脚着地,肖暖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他们已经从密林中跑了出来,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碧绿草地,一辆迷彩色的越野车就停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肖小姐,请跟我来。”
男人没有给肖暖思考判断的机会,直接把她拉到车边,替她拉开车门,将她塞进了后排,而后自己则坐进了前排副驾驶。
肖暖正要询问,就见后排已经坐着个女人,白色的长裙,面覆白纱,似曾相识的眉眼:“你是?”
“开车。”女人先拍了拍司机的椅背,待车子启动开始行驶,才转头对肖暖道:“肖小姐,您好!我是红姐的助理:阿静。”
“抱歉,我们来晚了,让您受惊了!”阿静目光飞快从肖暖身上扫过,躬身从座椅底下拿出应急药箱:“我先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肖暖悬着的心落了地,这才注意到身上满是被荆棘刮破的伤口。
但她浑不在意,急切地摆手道:“我没事!阿霆怎么样了?你们把他带去哪里了?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这大抵就是世上最好的爱情了吧!
无论自己陷在怎样绝望的境地里,他们先想到的都是对方呐!
念及此,阿静的眉眼又温和几分:“肖小姐,您冷静点,霍先生他没事。霍先生现在应该在去国的飞机上,我们老板亲自陪着陪着他呢!我们稍后离开这里,就会送您去跟他们汇合。”
肖暖彻底放下心来,紧绷地脊背一垮,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谢谢、谢谢你们!”
阿静笑着宽慰道:“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勇敢坚强地撑下来,不然我们回去真的没法跟老板交代。”
撑下来?
肖暖想到什么,忽然又坐直身体,着急道:“你们能找到这里之前,应该也去海上找过我了吧?还看到有其他生还的人吗?”
阿静目光僵了僵,抿唇摇了摇头:“海上的搜救还在继续,但暂时没有找到其他人。青白国大王子洪敏的人正在逐步接管搜救。那些人,肯定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肖暖眼圈一红,身体无力地跌靠回椅背上,口中喃喃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滔天的怒意和无尽的悲凉在胸腔里纠缠翻涌,她用力的攥紧拳头,手背上几道被荆棘划破的伤口立刻重新迸裂出鲜血。
阿静连忙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水和纱布:“肖小姐,您冷静点。先让我帮您包扎好伤口,好吗?”
肖暖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接过阿静手中的消毒水,勉强挤出两分宽慰地笑:“谢谢,我自己来。你们能来救我,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阿静知道她是医生,也不勉强,客气道:“我们老板和霍先生达成合作,首要条件就是要保证您和您儿子的安全,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所以,是阿霆用自己再救她?
肖暖握着消毒水的手紧了紧,心里五味杂陈。
……
国,锦城。
还是那个隐秘的茶馆,还是那个走廊尽头的包厢。
不同的是,这次先等在房间里的人,变成了洪烈。
他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状似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去还是能感觉到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栗的小腿。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救不到云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肖暖。
包厢的门打开,赵锋推着霍厉仁缓缓走了进来。
洪烈立刻站了起来,险些撞翻桌上的茶盏:“云天呢?我儿子在哪儿?”
他们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
“怎么,后悔了?”霍厉仁开口,嘶哑的嗓音是一贯的温润。
他的脸上保持着浅淡的笑意,只是那半张布满红色疤痕的脸看着格外狰狞。
洪烈忽然就镇定下来,这是一场心理战,谁先露怯谁就输了。
他嗤笑出声:“反悔?我用得着反悔吗?反正云天的身份已经在皇室曝光,我现在根本回不去青白国,就算我回去,我的身份对你一点理由价值也没有了。你威胁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所以,我们的合作应该也只能到此结束。”
霍厉仁故作了然地挑了挑眉:“哦,原来如此啊!既然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又要听你的呢?”
“你!”洪烈重重一拳垂在茶桌上。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一片肃杀的血色:“我不妨告诉你,暖暖出了事,现在生死未卜,若是你今天不把云天还给我,我不介意跟你鱼死网破!”
他也得到了消息了?
难怪会这么失控啊!
霍厉仁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只一瞬,桃花眼里便勾起兴味:“你失去精神支柱,想找个新的精神支柱,我能理解。可为什么偏偏你要找要看重的却是你最爱的女人和别人生的儿子,你不觉得讽刺吗?”
一针见血的关系,如芒在背。
洪烈自嘲地笑起来:“呵,是啊!多讽刺啊!我也这么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我至今都还没有得到答案。就在刚才来的路上,我其实还在想,我现在无权无势有家不能回,会不会被你弄死在这里。为了那么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可以称为情敌男人的孩子,真的值得吗?”
不等霍厉仁回答,他就幽幽道:“呵,我还是没有答案。可我身体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我来了,此时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霍厉仁的眼睛,眼中是坚定的光。
霍厉仁看着那光,忽然就走了神。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有想不起来了。
洪烈见他不语,忽然询问道:“你还没有孩子吧?”
霍厉仁不语。
洪烈又继续问:“有爱过的女人吗?”
霍厉仁还是不语。
洪烈释然一笑:“看来,是都没有了。这就难怪了。当你亲眼看着你喜欢的女人十月怀胎,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再生下孩子,哪怕你明知道那个孩子和你无关,你也会因为那个小生命的到来开心激动。”
洪烈闭上眼,脑海中全是云天肖暖温柔的眉眼和小小的云天,他躺在襁褓里,就会冲着他笑了呢!
“那么小、那么柔软的一团,一天天的长大结实,从爬到站,从站到走……他蹒跚学步张开双臂冲向的第一个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我。他张口叫的第一声:爸爸,也是我。他的哭、他的笑,他所有的一切,他全部都可以跟我分享。对于这样的他,我又怎么能放手?怎么可以放手呢?”
洪烈的眼圈泛红,每个字、每个气息,都透出十二万分的真挚。他用自己的爱,参与了云天所有的过去。
他不指望霍厉仁可以理解,但希望至少能相信他会为云天玉石俱焚的决心,但霍厉仁却轻蔑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才会输给你大哥。”
洪烈蹙眉,立刻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霍厉仁轻笑:“你这么大着胆子来找我,不就是觉得你没有把柄在我手里,所以无所畏惧地想跟我刚么?说不定,你还暗中叫了巡捕潜伏在某个角落吧?”
洪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一言不发。
霍厉仁没指望他会回答,继续道:“你以为我真是相信你会把阿霆带来,才来见你的吗?不是。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来跟你做第二笔交易。”
洪烈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什么交易?”
霍厉仁像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循循善诱:“你现在身份尴尬,回不去青白国就没办法替你最爱的女人报仇,不是吗?”
洪烈眉头蹙得更紧。
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却只是假装茫然地问:“报仇?我为什么要报仇?我要像谁报仇?暖暖出事,是个意外!”
“哈哈哈哈……”
霍厉仁好像听到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所以说你蠢啊!”
赵锋进门后就如一尊雕塑站在霍厉仁身后,此刻也忍不住跟着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