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佳乐在梦中无数次经历年少时被挖去灵根的痛楚,被丢进乱葬岗奄奄一息,剜心蚀骨,恨不能谁给他个痛快。
魂魄飘散之际,他看到了两个身穿法袍的男子,一个一身玄衣气场森寒,一个灰白色长袍一头拖地长发。
原来拽人入轮回的黑白无常长这样。
“居然还有气。”灰袍男子从袖口里捻出一颗丹药,“活不活得了,就看他的造化了。”
玄衣男子袖着手:“这么珍贵的归元丹说给就给了?”
灰袍说:“偏偏让我遇见,天道如此安排,我不试着救他一救,岂不逆天而行?”
“仙君,仙君等等……”颜佳乐一睁眼就看见戚胖子凶神恶煞的脸揪成一团,像便秘似的。
“醒了?”戚圳眉头紧蹙,把床头的稀粥端在手里,“饿了吧?吃点儿。”
粥晾了好一阵儿了,这会儿喝着温吞吞的刚刚好。
颜佳乐坐起身背靠床头,戚圳一勺一勺地喂。
粥是寡淡的白粥,没盐没味,一小碟泡菜就放在桌上,两个人都丝毫没察觉。
一个默默喂,一个傻傻喝,两人都无话。
戚圳心里乱糟糟的,一碗粥喂下去,摸了摸颜佳乐的额头,还好没再烧起来,才又开口道:“还吃吗?我去给你盛。”
颜佳乐转向点着灯的桌台,看着盘子里那根黄澄澄的玉米棒子,犹豫了半天,伸手一指:“老爷,那个…是给我准备的吗?”
戚圳把玉米端到颜佳乐面前:“给。”
颜佳乐把玉米棒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戚圳:“老爷也吃一点吧。”
“我不饿。”话刚落,戚圳的肚子就“咕~”叫了一声。
都后半夜了,忙活了一天也没顾得上吃一口,本来是饿的,但是听清少年的梦话后,戚圳竟是胸口堵得一口都吃不下了。
“减肥。”他又补充道。
“哦。”胖子板着脸的样子凶巴巴的,颜佳乐不敢再吱声,像只小仓鼠似的埋头啃着玉米棒。
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颜佳乐抬头惊愕地看着戚圳,傻乎乎地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坐直了身子紧张地说:“老爷,这玉米是根嫂给我的,不是我偷的。”
戚圳脸色缓和了不少,无奈地撑着额头:“我知道。”
“哦。”颜佳乐有些纳闷儿,那他在不高兴什么,是因为自己把鱼……
糟了!一桶鱼全被自己放生了!
戚圳不知道少年怎么了,玉米棒子突然掉地上了,满脸惊骇,吓得话都不会说的样子。
“怎么——”
“对不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颜佳乐诚惶诚恐,条件反射地跪坐在凉席上,“地太滑了,我不小心……”
“没事没事。”戚圳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轻拍着颜佳乐背,“没事,没事了。是我不好,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让你做了。”
“诶?”颜佳乐稀里糊涂地被戚圳拥着,身子逐渐僵硬,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好一会儿才懦懦道:“老…老爷?”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戚圳赶紧撒开手,心烦意乱地起身道:“你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老爷!”颜佳乐叫住他,“可不可以点着灯?”
“以后你想什么时候点灯就点灯,高兴的话白天点灯也行。”戚圳又坐下,“你要是怕,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谢谢。”颜佳乐闭上眼,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感谢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他知道,或许这具躯壳,早已换了主人。
不管这个夺舍的人是何人,出于什么目的留在王家坳继续扮演老爷,对于颜佳乐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这个人不伤害两个孩子,甚至一直这样温柔地待他,他宁愿一辈子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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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是谁?戚圳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看着颜佳乐的脸陷入沉思。
“其实恩公一点都不丑,对吧?”惊云静静凝视着颜佳乐的睡颜,“没有额头那个字应该会很漂亮吧?”
戚圳轻轻撩开颜佳乐额前的碎发,额角的‘奴’字一览无余,“是雕器的锻笔刻下的。”
“我的乖乖~”惊云说不出的震撼,“恩公小小年纪,这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呀?”
“你不知道?”戚圳反问。
惊云回忆了一下:“我们出现在珍宝阁已经是在秘境坍塌后的第三年了,那时候恩公才十二岁,额头已经有这个字了。过了半年,叶兰英就把恩公丢给你了。”
“锻笔刻字可入骨,历经千年不褪色。”戚圳面色沉重,心里的愤恨就快挤出胸腔,“我想不出他小小年纪能犯下什么滔天大错,竟让人会如此狠心待他?”
惊云愤愤咬牙:“除了颜家的人,还能有谁?”
颜家。戚圳默默在心里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