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闷热好几天之后又是接连不断的大雨,平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院子里现在是一个过路的踪影都不见,药房里两个小丫头看着药罐子下头的火,坐在地面上,手里举着扇子,听着雨声,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 “最近城主夫人脾性变了好多,以前招呼人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可这几日就连禾宣姑姑都在她那边挨了不少骂呢。” “禾宣姑姑跟城主大人走的那般亲近,还指望夫人能给她什么好脸。” “谁让人家城主大人喜欢呢,若儿姐姐,你说禾宣姑姑以后不会被城主给扶正了吧。” “不可能。”那位名唤若儿的丫头,一直不停的往炉子里添着柴火。“就咱们夫人那背景,无罪城有几个人敢去动她?此前废了正妻的名头,你看现在惹出多大的事儿来,听说啊,城主大人上次去皇都还是特意去给白丞相请罪的呢。” “真的?”另一个小丫头立刻八卦的靠近。 “可不是,禾宣姑姑就是再受宠,在夫人跟前还不是得低头,否则人家娘家那边伸出根手指来都能弄死她。” 听阿若这样说,另一个小丫头只能做惊恐状的吐吐舌头,果然像她们这样的下等丫头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天大的难事,哪像有些人,生来就是凤凰。 药熬好后,阿若带着小丫头一同捧着药罐子往白书桃的院里过去,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稀稀拉拉的三五个下人们,也不在房里守着,全部跪在了门口一百米开外的院子外头。而白书桃的房门紧闭,里边有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在争吵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姐姐们?这是出了什么事?”小丫头跟上前头去问。 “谁知道呢,早上城主大人带着禾宣姑姑过来用早膳,几个人在房间里不知怎的起了冲突,误伤到了禾宣姑姑。”阿若和小丫头都还以为是因为女人间争风吃醋惹出来的事情,谁知白书桃院里伺候的下人换了口气又接着说。“夫人还当她是装的呢,谁知道上次同夫人一起从皇都回来的那位老大夫上前把脉之后说,禾宣姑姑有了身孕,夫人一听了这话,立马就慌慌张张把房内的下人全部赶出来了,估摸着这会儿里头正闹腾的厉害呢。” “禾宣姑姑怀孕了?” 小丫头惊呼。 “嘘。”答话的姑娘用食指竖在嘴边,像是在责怪小丫头呼叫的声音太大了,见她闭上嘴后,这才又说。“禾宣姑姑的命也太好了,说不定肚子里怀的就是儿子呢。” “生了儿子不也是个庶出。” “庶出怎么了,咱们城主大人不也是个庶出。” 几个丫头正说的起劲,身后便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朝这边过来了,阿若一见是老祖宗,立马拉着小丫头一同跪下。 老祖宗身体虚弱的很,往日那双精明的双眼此刻看起来也是浑浊了不少,她由苏嬷嬷扶着走来,明明此时的身体已经挨不住这样高频率的前进步伐,却又依旧不服输的快速往前走。 “跪着做什么?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是,是。” 刚刚还在跟阿若和小丫头说话的那个,立马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白书桃房门口去重重的敲门。 “夫人,老祖宗来了,老祖宗唤你们出来呢。” 门内的动静小了些,可门却依旧没有开。 苏嬷嬷眼里也同老祖宗一般全是不满,她小心的扶着,见白书桃没有开门的意思,这才在老祖宗耳边轻轻说一声“真是规矩坏了,老祖宗,咱们进去看看她要做什么?这城主大人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她还要拦着不准生不成?” “走。” 得了老祖宗的准许,两人这才朝那扇门又靠近。 白书桃打开门时,苏嬷嬷正伸手打算去推,谁知这一推推了个空,若不是白书桃接了一把,她差点儿摔进门里去。 “真是稀客,老祖宗竟还亲自来我这破院子。” 老祖宗没理白书桃,径直入了房门里去,苏嬷嬷转身将房门合上。 “奶奶。”林殊寒也上前一步来扶过她,他左右脸上的红印十分明显,看这样子应该不止是挨了两个耳光而已。 “你这脸?”老祖宗伸手摸了摸,眼里的怒火若是真的,非得生生烧死白书桃不可。“好好好,现在还学会打自己的丈夫了。” “奶奶,是我自己该打,不怪书桃。” 禾宣苍白着脸半躺在白书桃的床榻上,看起来也是受了不少惊吓的模样,“老祖宗。”一见进来了人,她立刻挣扎着想从床榻上翻身下来行礼。 “好孩子,好孩子。”老祖宗见这情景,立马跟着走到床边去坐下,双手将她重新按回被窝里,这才抓过禾宣因为过去经常浣洗衣物、碗筷而满是茧子的双手来说。“苦了你了,这事儿奶奶给你做主。” 奶奶?白书桃在一旁冷笑。 “殊寒,禾宣既然有了你的子嗣,这侧房的名分奶奶便做主给她了。” “我不同意。”白书桃在桌前坐下。“一个低贱的丫头,凭什么一封就能封成侧房?” “凭什么?凭她肚子里有咱们林家的血脉。” “血脉?生孩子这种事情什么阿猫阿狗不能干?生孩子还有功了?何况还是偷偷摸摸做出来的孩子,我不承认。” “夫人,这是不是林家的血脉,我想城主大人心里头肯定是清楚的。”苏嬷嬷见老祖宗神色不对,立马跟着帮腔道。“还轮不得你承不承认?” “他清楚?他清楚他怎么不知道孟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你?”若不是早上出门前先用过了药的缘故,老祖宗非得又被她气过去不成。“殊寒,你过来。” 林殊寒上前几步,走到老祖宗的身旁去。 “殊寒,咱们不搭理那个疯女人,奶奶就问你,喜不喜欢禾宣,若是喜欢,那就直接收进房里。” 林殊寒未曾答话,他抬起眼来,眼里的余光瞥向白书桃身后那扇绣着红莲绿荷的屏风处,像是要直勾勾的看穿那道屏风一般。 “夫君看我做什么?现在才想起我来了?此前做事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呢?” 白书桃自然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可是怕老祖宗那边生疑,也只得这么说。 “殊寒。” “奶奶,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听书桃的吧。” “你。”老祖宗气的发抖,她举起一只手来。“那这孩子怎么办?我的曾孙儿,又这么白白的没了?” “老祖宗,我此前都说过了,让你少管我们夫妻两个的事情。”白书桃也站起身来,她走到林殊寒的身边,伸手亲亲密密的挽住他。“我好歹也是丞相之女,怎么嫁到你们无罪城来,连个丫鬟的地位都比不上?在老祖宗跟前抬不起头我也就认了,怎的?现在一个丫头都骑到我头上来。” “夫人,您别生气。”禾宣拉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没管身旁想拦住她的苏嬷嬷,便扑通一声跪到白书桃的跟前去。“我绝对没有半点要骑到您头上的意思,也绝对没有半点想要飞黄腾达,母凭子贵的意思,禾宣出生低贱,若不是当初城主搭救,禾宣现在早就不知道烂到哪个地方去了,禾宣爱城主,禾宣对城主一片赤诚,绝无半点异心,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城主的亲生血脉,禾宣若是有半句谎言,就遭天打雷劈,禾宣求夫人发些慈悲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我不做侧房,我也不做小妾,只要能在城主身边做一个打杂的丫头,禾宣就已经心满意足的。” 说完话,她的眼神也朝那屏风后方望了望。 “干什么?当着老祖宗的面装可怜?”白书桃继续冷笑。“现在这招对我可没用,话说的好听,到时候孩子一生,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些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我可以立下字据。” “字据有什么用?” “这样吧。”见如今白书桃不吃硬的这一套,老祖宗心中又急于想保住这个孩子,便说。“既然这丫头自己说了不图名不图利,那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书桃你担心她往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我也是个女人,倒也能理解你这样的心思。” “老祖宗有什么好办法?” “弃母留子。” 禾宣一听这话,双腿一软直直的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因为害怕所以双手不停的发抖,可林殊寒没有半点要开口替她说话的意思,房间里的气氛诡异的不得了,半晌之后才听见禾宣虚弱的声音传来,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