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近永安王妃在宴席上闹的那一场,整个永安王府都已成了长安京的笑话。
但日子,该怎么过,还当怎么过才是。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纵然有事,身处流言蜚语的中心,也当老成持重,不轻易被牵着鼻子走才是。
季笙回了云舒院,直到将自己关在屋里,这才将一直藏在袖中不住颤抖的手拿出来。
心中有滔天巨浪,一个不慎,浪打上来,粉身碎骨不过是最好的结局……
在小亭时,某一个瞬间,她注意到永安王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那么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季笙虽然少与人接触,可心中却也清楚,他看她的目光冷冰冰的,绝不像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目光。
他看她的目光里,有嫌恶,有疏离,还有掩藏的某种惧怕。
他在怕她。
这怎么可能?一个做父亲的,会惧怕一个从来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庶女么?
季笙暗骂自己多心,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无力地一头栽在床上,用枕头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地捂了好一会儿,直到肺里的空气逐渐减少,几乎要被抽空抽尽时,这才将蒙在头上的东西摘了下来。
新鲜的空气一旦进入肺部,她便剧烈地喘息起来,胸口也跟着一道上下起伏着。
但脑子里,却始终如一团浆糊一般,只觉得这王府里头所有的人和事都乱七八糟,水实在深得厉害,她是个懒怠的人,本能便想逃,可却逃不掉……
她原以为,这具身体是她的新生,可如今看来,新生却似架在她脖子上的一道重重的枷锁,几乎要将她压的透不过气来。
如今这般,倒不如还没得到这具躯壳,单她一人活在云舒院的最黑暗处,见不得阳光,每日只观草木生长,在躺椅上晃悠,便浑浑噩噩地度过一日又一日。
她只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数着每日相同的风景,每一轮太阳升起,便是一场新生。
季笙慢悠悠地想着,目光却不知何时悄然涣散了,眼也闭上,便将自己重新沉浸在一场又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抽身不得。
及至第二日清晨,她从梦中醒来,眼还未睁开,便闻到一股浅淡荷花香。
季笙微微侧了脑袋,便看到拔步床最外头不知何时搁了一个甜白瓷的胖花瓶,上头却盛着一支粉润的荷,正悄然盛开着。
粉荷的另一侧,却有一只莲蓬正依恋地与荷花相互依偎着,粉荷娇嫩,仿佛有光,莲蓬却绿,滚圆莲子在其中,带着整个夏季最沁凉的水汽,单只扫眼一瞧,便叫人通体舒泰,就连最难熬的暑热都烟消云散了。
季笙心下微动,唤人进来伺候,直到衣裳穿好了,目光仍忍不住在莲蓬上头流连。
香茗与阮娘早在昨夜便被永安王妃放了回来,又都是聪明人,见季笙目光不住在那上头打量,不由笑道:“姑娘这莲蓬摘的好,又翠又嫩,单只放在床头,便能叫人瞧见一整个夏日了。”
香茗也跟着答腔,却又有些担心季笙:“这种事说来风雅,可小姐一向身子弱,若再想摘莲蓬,只管使唤我们去便是。”
季笙却一愣:“不是你们摘的?”
话一出口,却又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