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盛文今年三十二岁,二十三岁时,由父母做主娶了一房媳妇。女子姓黄,和他家门当户对。黄氏为人贤惠,性情也温和,遵循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虽没什么文化,头脑也不灵光,但三从四德却做得极为到位,深受公婆喜爱。
卢盛文和黄氏是拜堂后才见的第一面。二人间并无感情可言,但是怀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以及一个完全陌生女子的好奇,卢盛文开始了他婚后生活生活。他们像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夫妻一样,以相敬如宾的方式完成了彼此间的初步了解,从相貌到说话方式,从身体到生活习惯。然后便很快进入到一种惯性的,模式化的、死水一样的生活中,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
不过这并没有给卢盛文带来多少烦恼,因为他的心早被家里的生意占满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耗费在黄氏身上。
而黄氏似乎也能接受这种平淡的生活。每次卢盛文一回到家,她就像所有的贤妻一样帮他换好衣服,再亲手泡一杯热茶,到了晚上还会亲自为他端来一盆洗脚水。尽管这些事完全可以让佣人来做。剩下的时候,只有卢盛文主动和她说话时她才会开口。
五年前黄氏因病死了,就像她活着的时候没能给卢盛文带来多少幸福和快乐一样,如今她死了,留下的遗憾和无奈也并不比从前多。卢盛文就像完全了一次平淡无奇的旅行,既没有体会到出发时的兴奋与期待,也没感受到结束后的失落与不舍。对于这段婚姻,他全部的感受只有两个字“平淡”。
“既然婚姻都是平淡的,那就让它来得再迟一些吧。”这是卢盛文在黄氏过世以后为自己做出的打算。
卢盛文站在风铃汇二楼的窗口眺望着远方。他喜欢这种一个人独处的时光。远处高大巍峨的群山、近处灵秀婀娜的河水,伴着几缕拂面轻风,还有悦耳的流水声回响在耳畔,眼前的一切都让他陶醉。
刚刚还被照得光景交错的群山,以及泛着点点金光的河面一瞬间又变得暗淡起来。一团一团棉絮状的云层相互牵扯着在太阳周围快速穿行。它们一会把太阳遮住,一会又把光芒还给大地。
卢盛文正望着远山出神,孙掌柜推门走了进来。他给卢盛文端来了几样精致可口的小菜,还有一壶刚温好的水酒。依照往常的惯例,卢盛文会独自在房间里用餐,稍作休息后才会叫孙掌柜进来。
“孙掌柜,坐下来一起吃吧。”卢盛文叫住了准备出门的孙掌柜。
“少东家有事要吩咐?”孙掌柜问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卢盛文说,“不知码头那蔡老板家茶水摊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唉……”孙掌柜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已经找过老蔡好几次了,可每次他都不吐口。他说:‘自己没多大本事,现在只剩下这个茶水摊养活一家老小了,如果再把它也卖了,那一家人的生活就彻底没了指望。’”
“你没跟他说我们会另外买一个铺面给他,还会多补偿一些钱吗?他以后照样可以卖茶水为生呀。”
“我当然说了。可老蔡说:‘其它地方都不如这里人多好赚钱。而且这块地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他舍不得卖。’”
听完孙掌柜的回答,卢盛文皱起了眉头。“你觉得老蔡是当真不想卖,还是想借机多要一些钱?”
“我觉得他是当真不想卖。”孙掌柜答道。“少东家,咱们为啥非要买他家那块地呢?”
卢盛文叹了口气,“如今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大了,往来的货物也日渐增多,原有的仓库早就不够用了。一年前我和王掌柜商量,打算在码头这一带再建一批仓库。一来这里地价便宜,二来货物装船也方便。前不久我已暗中把周边的一大块地都买了下来。现在就剩下老蔡家的这个茶水摊子啦。”
“可是他们家的茶摊也不大啊!应该不会妨碍咱们建仓库吧?”
“你不懂,”卢盛文无奈地摇了摇头,“茶水摊的位置刚好是建专用码头的地方。”
“那咱们就多花几个钱,绕过这个茶水摊,在别处另建一个码头不行吗?”
“要是那样事情就简单了。我找人探过河道了,这一大片地方水虽然深,但是暗礁也不少。只有老蔡家茶水摊那个位置最适合建码头,否则就得绕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根本不是多花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