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腓醒来时,已是红日西垂,暮色渐起,夕光星子里烛花摇影,女人倚坐在床榻一角看书,男人安和的从酣梦中醒来,好似寻常夫妻……恍然间勾勒出他所有的奢望与贪图,亦是他永远抵达不了的归处……季腓翻了个身,埋头在女人后腰,贪婪的深嗅着女人的气息,温凉苦涩,又似有回甘……他无可自抑的沉迷其中,好似饮鸩止渴。 他静静的揽了一会儿,装作乍醒还睡,女人似对这屋里的暧昧气氛全然无觉,只说已是餐饭时,季腓不敢深思亦作不知,依言放开手,克制着汹涌的欲望,复又扮演起稚气难脱的少年,乖巧的由着女人牵引。 茶饭毕,女人为他量体裁衣。季腓展着手臂,餍足的感受着女人一双手在他身上丈量游走,前肩后腰,细痒起,灼热生。 倏忽,季澜一手抵在他腰间,一手抵着棉线由他侧腰向脚踝划去,划过他腰下三寸交缠的绳带,季澜怔愣了一瞬,又迅速的了然,宦官老来多水府不得用,需垫上厚布以纳滴漏,而季腓……大概是当年事伤了身子吧……季澜心中酸涨,却因他平日遮掩着,只好佯装无事的继续向下划去。 然而,这本就是一场试探,起于阿澜说要为他量体裁衣那刻,并且他也只能自曝其短,毕竟他已是无法离开那东西一时半刻……他分辨着她所有的神情动作,当季澜的手抵在他腰腹时,他已然迅速惊醒,任她一点点的将他羽衣剥落。 当她开始怔愣,他未待审判,便先坠入无底深渊。谁会觉得不恶心,连他自己都生厌,他已是残缺之身,如今连水府都管不住……是天罚我吗?!罚我前世不修?抑或是旧年甘为下贱?! 早就生根发芽的怨恨汹涌而上,恨天恨地恨生恨己,恨这世上种种不公,恨这天下诸事诸人。他不再掩饰他那较常人尖细的声音,更因情绪波澜带上了几分阴沉,他拽住季澜的手,探入他两腿之间。“是不是很恶心?”,他听到自己如是问道,声音紧绷,怨毒凄苦。 可他如何真舍得让她碰到这等污秽呢,这天下他唯独不恨她……他紧紧将她的手包在掌中,隔绝了衣袍厚布下,不断蔓延的湿意。 季澜仰头望着他,当季腓不再刻意佯装少年气,她才惊觉当年的孩子已是男人模样。可正因此,崩溃下他愈发显得脆弱,此时他神色阴狠,颤抖却无可自抑的通过掌心传到季澜手中心上。 这些年来,他半点不曾释怀当年事……儿时的那一刀,生生将他撕裂成两半,一半仍是贵族的小公子,这些年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绝不容己身有一丝污秽,所以他不肯雌伏圣人,亦永远苛责着另一个自己,那个为在深宫中活下去,完全与他所爱背道而驰的自己。然而他愈是自厌,愈是沈耽。 其实她一直知道,这孩子怕是只在她面前良善,好歹她也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便是与通透二字相距甚远,又怎会毫无察觉。然而她不能戳破……虽然孩子总是忍不住试探她能施多少怜惜,悄悄将羽衣剥落,却只是一掀而过后,便匆匆躲回羽衣里。唯有在她这里,他才能偶尔自欺欺人,佯装生命里不曾有过波澜,他仍是那个世家贵公子。 所以她只能沉默……所幸她也并非全然无能为力。季澜握住他的手,拥住他的颤抖与湿意,复又将其牵至两人之间,低下头,轻轻覆唇上去,季腓颤抖了一下,匆匆搭建的城防轰然倒塌,如同一只蚌悄悄露出内里的软肉来。 五年前她将他带出阿鼻地狱,而今又撑住近乎全然崩溃的他……阿澜,若你肯陪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试探的拥住季澜,试图用最大范围感受她,季澜轻叹一声,再一次的退让。你如何舍得剥夺溺水之人的浮木,如何舍得掰开坠崖之人紧攀悬石的手,若他是你养大的孩子,若你也喜欢他…… 季腓带着两分蛮横急慌的覆上身来,他的身躯已有别于孩童之时的轻软,虽瘦削却有力,脆弱亦凌厉,在这一刻,季澜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所有的成长与故然。心下怆怆,亦或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