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没有见过宸妃,但是她常听阿娘说起。那时父皇尚未登基,宸妃常来探望齐昭容,裹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跟从春日里捞出来一样光彩照人。看望齐昭容之际,她时常给刚出生李昭昭带些好玩儿的东西来,许是宫外哪里寻来的,又或者是一时兴起自己做的。
有一回,宸妃瞧见还是婴孩的李昭昭在好奇地摆弄着天机隼的部件,还来了兴致,同她一起组装了起来。那时,齐昭容见宸妃来,也比寻常日子里要高兴许多。二人姐姐长妹妹短的,闲谈时一天便也就过去了。
忽然有一天开始,宸妃就没有来过了。那个带着盎然生机的女子再也没有探望过齐昭容。阿娘告诉过她,宸妃消失了以后,李昭昭没了玩伴,还曾接连几天哭鼻子。后来年纪稍长,齐昭容提及她,向来都说:“宸妃娘娘是不喜欢你了,所以才不来了。你以后莫要让她再与你一同做那木头鸟了。”
李昭昭看着那灵位上的名字,恍如隔世。却夏,庄却夏。原来宸妃并不是讨厌与她玩,而是没有办法再来看望她了。
“真好,这宫里还有你记得她。”皇后喟叹一声。
冷风吹开了窗户,清宁宫中一片冷寂。
“宸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李昭昭手指抓着覆在膝上的衣摆。
皇后低眸一笑,平日里的严肃庄重少了,多了几分温柔。她眼睛湿润了起来:“陛下即位之前,却夏就已去了。连宸妃这个名字,都是后来追的。帝皇陵里,她连个名字都没有。这宫中,又有几人知道她呢。”
“当年,却夏将茂儿与晴儿托付给我,而我去忙于照顾小五,忽视了她的病情。没想到,他们都在同一日……在她和小五的丧期的那段时间,多亏那两个孩子,我才硬撑了过来。这许多年过去,每到今日,心里头有些东西却始终无法平息。是我的错,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李昭昭瞧着她,却不知该安慰些什么。毕竟,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宫内人人皆知,皇后还曾生下先太子,然而先太子福薄,也早早去了。李昭昭甚至从未见过那位大哥。后来有了十二和十三,娘娘对他们管束严厉,却也加倍疼惜。
她想了想,才道:“宸妃不会怨娘娘的。她知道娘娘是个好母亲,才放心将茂哥哥与晴姐姐托付给娘娘,相信娘娘必定待视若己出。”
“本宫如此严厉教导他们,也不知是好是坏。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对得起却夏罢了。她生前惦念着的,也就只有茂儿、晴儿,还有阿离。本宫又何尝不是呢。”
皇后轻轻拉过了李昭昭的手:“她呀,是本宫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从小被宠着惯了,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我每次看见你,就想起了她。多希望你也能同她生前一样快乐。唯独一点,昭昭你呀,必定要长命百岁才行。”
“若能重来一次,我必定不会让却夏嫁入王府,”她摩挲着李昭昭耳后的发丝,“幸好,我还可以保你的平安。”
李昭昭微微颔首,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巨响,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莫怕。”皇后柔声道,挡在她的身前将晃悠的窗子扶住。
她的眼眸似乎被什么东西照亮了。
“是烟花。”
皇后让开了身,揽着李昭昭的肩。后殿外的空旷地面上,骤然腾空而起一簇簇烟火,在漆黑的夜空里绽放开来,五彩斑斓迷人眼。
悠扬的笛声传来,音韵绵长。李昭昭认得,是越州的古乐曲,吹的是秋月湖上烟波浩渺,小桥流水间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