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联赛的预选赛结束之后,距离第二阶段的南北突围赛,会有三个多月的缓冲期。 对陆陈烟他们来说,这段时间的压力要比之前更大。因为接下来会遇到的队伍,就是全国级别的了。 与此同时,少年们回到学校的境遇也和此前有了一点点不一样。 “在预选赛决赛的时候表现的好棒啊!” “你们好厉害啊,全国联赛我们也会去为你加油哒!” “童生童生,我也是实验初中的,三班,我那时候就经常去看你打球啦!” “……” 体育馆外面时不时就会传来诸如此类的不安静。 更甚者,从前不讨女生喜欢的陆陈烟,居然收到情书了。 午休去洗手间的路上,还能听到窃窃私语: “哇,是陆陈烟唉。” “他好高啊。有一米九吧。” “哇,预选赛决赛的时候你们看了没?他超帅的。一个人打满全场,拿了三十多分。” “其实仔细看,他长得好帅啊,不爱笑,皱眉的样子凶得可爱。” “你说是不是,南方?” 南方:“……” 南方尴尬笑两声,拿着自己的水杯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总感觉隐隐内疚,当初的她还和这帮小姑娘一起说人陆陈烟的坏话呢。 虽然弥补不了,彼此不熟道歉也犯不着,但她总觉得自己错了,看到陆陈烟就想躲。 回到班里的时候,见沈泊修一个人转着轮椅,前后左右摆动,像是遇到了麻烦。 “怎么了?”她缓缓走过来。 “轮椅卡住了。”右下角三百六十度全旋的轱辘卡在了桌子底的三角撑里。 见状,南方搁下水杯,走近,握住轮椅推手:“你别动。” 沈泊修不动了,听话坐正。 “你说你,腿都这样了,为什么非得来上学。”南方发誓,她没有仗着自己和沈泊修同桌熟络了,就口无遮拦,她是真的嘴随便拦不住啊! 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对对对不起啊,我不是那意思。我我我……” 我就是觉得你为什么非得和正常人一样上学,作息行动上个厕所都不方便。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 结果,南方哆哆嗦嗦,结结巴巴了半天,恨不得跪在沈泊修面前说对不起。 沈泊修被自己这神经大条的同桌给逗乐了,难得笑了:“我没怪你。” 南方一怔,片刻后,眼睛蹭一下点着似的:“你刚才笑了……” 她捂着嘴巴:“我天,你刚才笑了。” “你居然笑了。” 沈泊修承认,这确实是他沉郁许久,第一次主动笑出来。难怪所有的心理医生都会劝沈霆把他送回学校,和集体接触。 “我不能笑么?” 南方急摇头:“不不不,你应该多笑笑。” 自从上次医院邂逅,南方查了很多关于沈泊修的资料,其中自然少不了他在威海附中的那段过去。 那时候的沈泊修真的阳光啊。 穿着篮球服,在球场上奔跑的照片……像太阳一样。 而后意外发生,到现在,南方发现,自己越了解他,越迷恋他。 “好了,”她抬起轮椅,把沈泊修推出来,刚要自己坐的时候。 “能不能麻烦你,推我去体育馆。” 南方懵,左右看看,伸手指自己:“我?” “嗯。” “好…好啊。” 当然好啦! “谢谢……” “不谢不谢,我谢谢你。” “啊?” “没啊。我们走。” 南方可开心了。 班级的走廊尽头有一台只运货物的电梯,一般只允许学校的工作人员上下的,后来为了方便沈泊修来去,校长也给了他一张电梯卡。 南方推着人从长长的走廊上走过,课间休息,被人看见了,难免蜚语两句。南方两瓣儿脸颊通红的,余光往下打量。 沈泊修本就高,坐在轮椅上也不见得比她矮多少。头发上有淡淡的洗发露的味道。耳廓干净,软软的,有些贴,左右对称,乖乖的。 南方就这么看了一路。直到沈泊修问她: “你觉得他们能赢么?” “……啊?” “你觉得他们还能赢么?”沈泊修抬下巴指着篮球场上的人。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不能吧。毕竟接下去就是国家级别的队伍了……但是,他们能走到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厉害了。” 闻言,沈泊修缄默。他在球馆外停了好久,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此前他对这支队伍毫无兴趣,可现在,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己的妹妹改变那么多。 南方也不打扰他,站在他身后。 直到,沈泊修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爸。”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沈泊修方才舒展的眉心皱了起来。 “什么?怎么会出问题?之前不是都确认过了么?” “那手术呢?”说到这,沈泊修自己推着轮椅从南方面前走开。 半小时后,沈家的司机出现在学校的门口,将沈泊修带走了。 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南方想问,可她觉得沈泊修不愿意听。 该和小雪有关吧! 南方想起上次在湖州的集训营地里偷听沈泊修和杨安的对话。 小雪应该是心脏不好,沈家近两年除了到处跑帮沈泊修看腿之外,也一直在等合适的器官捐赠志愿者。 此前看沈泊修还算从容,所以南方不问也能猜到小雪没事。可这次…… 沈泊修离开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南方当然失落,可老天好像没给她太多为情所困的时间。第四人民医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南景初突然晕倒了。 南方请了假,冲到医院的时候,护工李阿姨焦急地在ICU门口跺脚。一看到南方直接急得哭出来:“南南啊,你终于来了,你妈妈她……” “我妈妈怎么了?” “不知道呀。我在厕所给她洗床单的时候,她突然过来撞开厕所门,扑到我身上打我……” “怎么可能?我妈她很久没有伤害身边的人了。” 李阿姨急得直哭,生怕自己解释不清楚:“我知道的呀,所以我推开她,赶紧去叫陈医生。可转头一回来,你妈妈她躺在地上就不动了……南南啊,我没用力推啊,我只是……只是……” “李阿姨你先别着急。医生怎么说?” “不不知道呀,他要等家属过来。所以我立刻就给你打电话了。”李阿姨抽泣着说。 听完,南方转身就去找医生。在听到“脑梗”两个字的时候,姑娘腿一软,差点磕在地上。 李阿姨更是直接瘫软在地上,又不敢大声,自己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南方硬撑着:“那……那医生,我,我接下来要做,做什么……” “暂时不用,老规矩,一切费用我们会从南宫先生那里扣。只是,你母亲的情况很特殊,我们要先见一见你母亲的精神病医师。具体的这之后我再和你详细解释。” “好好好,”南方有些慌,手脚没地方放,“那我母亲现在……” 医生态度犹疑:“不好说,我不能确定的告诉你没事了,还得观望。” * 沈泊修刚到家,蒋来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最早的火车先去临市,然后直接飞美国。 本来按计划,沈霆带着沈泊雪先去,在医院打点,也好让沈泊雪适应一下。过两天,蒋来再带着沈泊修过去的。 可美国那边突然打来电话。说器.官捐赠的志愿者家属又反悔了,死活不愿意。 “妈,怎么会这样?不是都安排好了么?” “不知道。你爸爸电话里也没多说。” “可小雪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再等一两年……” “泊修,我们先别乱猜好不好。下午的飞机,明天就能到。等到了再具体了解情况,我就怕……就怕吓着小雪了。”说着蒋来眼眶已经泛红,“等了这么久了……我怕她……” “妈……” “好了好了。怪妈妈怪妈妈,泊修你打电话给张叔叔,让他把车开到楼下,我们现在就下去。” * 世界好像都乱了套。 * 沈泊雪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听着门外沈霆焦急地打电话四处奔忙。想着蒋来,沈泊修,蒋石水,外公,爷爷奶奶,舅舅,大伯,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该有多焦灼。 五岁吧,沈泊雪从五岁开始记事,就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 多亏沈霆和蒋来,给了她那么好的家庭,家庭环境,让她和正常人一起上学,也给了她和正常人一样的错觉。 直到由于心脏供血无力,无故晕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医生说,她胸腔里的这颗心脏,就快支撑不住了。 心跳,对别人而言,是活着的计时器。对沈泊雪而言,是死亡的倒计时。 美国的夜晚太安静了,没有雨声,没有风吹树叶声。 沈泊雪一个人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无关生死,就是对那些为她奔忙的人,有万分抱歉。 对不起,给你们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