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疾步走在廊下,垂落的斗篷随着他的脚步翻飞,发出簌簌声响。
他一路畅行无阻,直到书房前方才停下,敲了两下门之后站在原地等候。
房中的徐陌青正在批阅文书,头也没抬:“进。”
年轻人走了进去,解开斗篷随手丢给一旁的婢女,大步来到徐陌青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屈膝半跪下去。
徐陌青手中的笔一顿,终于抬起头来:“怎么?没找到人?”
年轻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点了点头用手比划:去晚一步。
徐陌青皱眉:“让他们跑了?”
哑巴摇头,估摸着是要说的话太多,实在比划不清楚,想用桌上笔墨却又因为没办好差事跪在地上不敢乱动,只眼巴巴地看着徐陌青,很是可怜的样子。
徐陌青叹气:“装模作样的做什么?”
说着把手边纸笔推了过去。
哑巴唇角一勾,笑着起身,走到桌边下笔如飞:有人比老丁他们先到,把吴贵的妻儿带走了。老丁进屋时桌上的茶还是热的,对方只比他们快了一步。恐是消息泄露,让人钻了空子。
赵志当初派人去查吴天水时,府衙查抄了他的家。
他家中清贫,人口也少,只有妻儿和一个独孙。
儿子便是被霍云腾带走的吴贵,孙儿则是吴贵唯一的孩子,今年还不到三岁。
吴贵此人先天不足,成亲多年只有这一个子嗣,是他膝下唯一的血脉。
他的发妻据说因为受不了家中的穷困以及婆母打骂,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在一个冬夜里抛下孩子和丈夫,拎着包袱偷偷溜走了。
吴天水后来想给儿子再娶一房,但没人愿意嫁到他们这样的人家,不仅日子过的穷苦,还要照顾不好伺候的婆母和原配留下的病弱的孩子,所以这些年府上都再没有过别的女人,那个孩子也是由吴贵和他母亲刘氏一手带大的。
徐陌青去承安时,查过这件案子的所有卷宗,又审了吴天水一回,结果跟之前别无二致。
吴天水一口咬定一切都是承安县令指使的,而县令已经“畏罪自裁”,死无对证了。
他在府衙一无所获,转脸又去了吴天水家中。
这个“家”确实清贫,一个小小的四方院子,总共只有三间房,潮湿阴冷,院墙斑驳,平日里连炭火都不舍得用,还是徐陌青去了之后现烧了一盆,供他取暖。
刘氏手上生了冻疮,那是时常在冬日里劳作,每年都会反复发作的痕迹,做不得假。
吴贵也并非养尊处优,手上都是些干粗活的老茧,帮忙生炭火时动作娴熟,不是为了应付他的到来现学的。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正如府衙传回京城的消息那般,吴家穷困潦倒,一贫如洗,确实一两多出来的银子都没有。
经历过上一轮的抄家,他们眼下甚至连件厚实些的衣裳都没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贪赃枉法的样子。
徐陌青在吴家坐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以为他定会无功而返,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最终他却查出那年幼稚子并非吴贵亲生。吴贵真正的儿子早就随着他的妻子一起离开,被安置在了别的地方。如今他们养在家中的这个,是从别处买来,代替那孩子受罪的。
为了逼迫牢中的吴天水,从他口中问出与吴文钧有关的罪证,徐陌青从刘氏口中撬出她儿媳和孙子的下落后,第一时间让阿九派人去把两人掌控住。
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别人抢了先。
阿九还不知道霍云腾已经找到了吴贵,以为消息一定是从他们这边走漏的,徐陌青身边可能出了细作。
徐陌青单手拄头,把他递到眼前的纸推了回去。
“不一定,没准是霍世子。”
阿九茫然:?
徐陌青解释:“咱们前脚离开承安,霍世子的人后脚就找到了吴贵。吴贵知道咱们肯定会去找他的妻儿,如若不想让那娘俩落在咱们手里,就只能与霍世子合作。”
“想必霍世子……许了他不少好处。”
哪怕根本就做不到,哪怕一听就是假的,但对现在的吴贵来说,都无异于救命稻草。
相比起徐陌青,靖国公府的名声可要好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没有其它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站在霍云腾那边。
“可是大人你找吴贵的妻儿是为了给陛下办案,霍世子这样横插一脚,耽误了事情,就不怕陛下对他不满吗?”
云笙皱眉道。
吴天水官职不大,学识也一般,但心思却十分缜密,且心智坚韧。
他从一开始就防备着会有东窗事发的那天,为了不让人抓到自己的把柄,竟真能忍住继续过那穷苦日子,把贪墨的钱财全都藏了起来,连妻儿都不知道在哪里。
但他的孙儿早产是真的,生下来后身子瘦弱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