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房,顾伯铭并未直接开口,只是看着顾清浅,目光复杂,黑色的瞳仁重得如同墨一般。顾清浅颜色淡淡,任其审视,并不打算主动挑起话茬。
顾伯铭斟酌了许久,终是抑止不住好奇。“清浅,你的医术从何处习来?”
“是小舅舅传授于我的。”顾清浅也不藏着掖着,她已有了郡主的身份傍身,又得了圣令可入太医院学习,完全不必再担心顾伯铭会阻止她。
答案是意料之中,顾伯铭丝毫不惊讶,继续问道:“可曾行过医?救过人?”
顾清浅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不大明白他的用意,“没有。”
“昨日在宴上,可有十足的把握救得了容妃?”
“没有。”顾清浅有些不耐,但转念想到顾伯铭刚刚也算为她做了主,放了回老血,处置了陈姨娘等人。堪堪放缓了语气,“父亲若是有疑问大可一次说完。”
“清浅,这一次你虽然凭借超人的医术立了功,入了皇家的眼,但为父并不会夸奖你,更不会赞同你的做法。”
顾伯铭一脸的忧忡,语重心长道:“医术既可救人,亦能伤人。若没有经验和十成十的把握,病患便可能一命呜呼。到那时,普通人尚且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皇家呢?医者不能自医,容妃若有了闪失,不止是你性命不保,整个相府,甚至是将军府都会被拖累。日后的路还长,为父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昨日之事,牢记其间的凶险,以后凡事都会量力而为,不会再贸然行事。”
言语间尽是教导之意,却透着浓浓的关切之情。许多年来,顾清浅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父亲的温度,严厉而又慈爱,她喜欢这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瞧着顾伯铭眉头的纠结,她险些上前为其抚平,但终究是忍住了。来之不易的东西,总会将人打地不知所措。
顾清浅不禁怀疑:顾伯铭莫非是认识到她有巨大的利用价值,所以改换了温情战术?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不管他是何居心,表面上,顾清浅还是承了情。
“为父相信以你的资质必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顾伯铭眸光深邃,叹了口气道:“你且先回去吧。”
顾清浅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合了上,透过门缝又看了顾伯铭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该相信他吗?
众人从大厅被赶了出来,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陈姨娘,一张脸青红交加,哪里还看得出是风韵犹存。
今日之事本来进展的十分顺利,竟横插进来册封一事,连带着顾伯铭都向着顾清浅那死丫头!设计不成反被困,陈姨娘越想越气,恨不得当场就骂出声来,瞥了眼曹姨娘淡定自若的样子,好歹是忍住了。她可不能失了分寸,让曹雪烟这贱人白捡了便宜!
陈姨娘思来想去,换了条路,直接进了墨竹轩。同样是进宫赴宴,顾清浅既然得了郡主的封号,必然是沾了检儿的光,正主定会得到更大的赏赐。如此想来,板着的脸顿时乐开了花。得了皇上的器重,检儿只需在顾伯铭面前提一提禁足之事,她就不用回安林院那破地方!
免了小厮通报,陈姨娘直接进了院子,见正厅无人,直接绕到了后院。好巧不巧,便看到了顾检与一丫鬟抱作一团,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顾检听到了动静,立马将怀中的婢子推开,回过身,结巴道:“娘姨娘,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