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清晨总是沾惹着露水的清甜,沁人心脾。农人们从山间错落不一的瓦房三两走出,肩上搭着犁锄和布袋,都趁着现下还不太热的好天气下田务农。 冉一习惯地早早起了,不,应该说是她一夜未眠。她惴惴不安了一整晚,最后索性把那把左轮放在枕下,睁着眼睛看着天幕一点点揭晓。 “怎么脸色这样差,不舒服吗?”冉一正在院子里对着自来水池子洗漱,张婆端着一盆子小米过来淘洗,见冉一脸色有些苍白,有些忧心地问。 “没事。”冉一用冷水拍了脸,感觉整个人清醒不少。理了理耳侧沾湿的发丝,一面用毛巾擦拭一面对着张婆说:“要不今天就去电器店看看吧,正赶上有通镇子的客运车。” 本乡地处西南边陲,四面环山,十分偏僻,通电通水都极晚,交通更是不便。以前靠土路,乡民们上镇子都靠几家私营三轮车。去年地方政府给修了柏油马路,还安排了互通乡镇的客运车,每周一,周五早中晚各一趟,这才方便了许多。 “其实那小破机子也能看……张姨一大把年纪了,换了不知能看几年呢。”张婆叹道。她向来拮据,想到换置又需要花冉一一大笔钱,总觉得心疼。 冉一微微一笑,接过张婆手中的小盆:“哪里的话,张姨还年轻呢……” 张婆见冉一态度坚决,也不好反对。二人不再说话,无声地做着手中的伙计。 早饭过后,冉一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看着梳妆台上的圆镜木然地发起了呆。镜子里的人和记忆里一年前的自己已经有太多不同,比如她当初养了很久的长发如今修剪的堪堪齐肩,风吹日晒的农务让她的皮肤没有以前那样白皙细腻,还有以前那双常常被顾衡赞赏说如同玉器的纤手,昨个上山采菌子又被路边的荆棘添了几道血痕。 没有了华服和珠宝的点缀,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朴素平凡的乡镇女子罢了。 冉一审视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最后缓缓落在了左肩上。 她知道,在两层衣物的掩盖之下,有一个狰狞的,丑陋的疤痕。 那处巨大的枪伤,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即使外部乔装的再怎么完美,有些刻在肌肤,刻在骨骼里的东西,是永远掩盖不掉的。 “…小冉?”张婆的呼唤在房门口响起:“小冉,你收拾好了吗?” 如梦初醒的冉一赶紧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又回头从枕下摸到那把□□,这才随张婆一起出了门。 门前那辆越野车已不见了踪影。可冉一仔细在脑海里回忆也没想起来自己有在昨夜至今早的什么时候听见引擎启动的声音,要不是那处拐角还残留着深重的轮胎压痕,冉一几乎要怀疑这几日都是自己的幻觉。 走到村头等了十来分钟小客车就驶来了,经过半小时的颠颠簸簸,冉一和张婆到达了镇子。 本镇也并不繁华,代理店里陈设的多是不怎么新潮的电器,不过一直搞家电下乡的活动,价格很是亲民。冉一挑了一款样式功能都比较合适的便付了定金。在订单上写了张婆家的地址,店家承诺明天下午就来安装电视。 而张婆在冉一付过钱之后才知道即使是置换仍需要缴纳小一千元,她看着店家喜笑颜开的样子顿时觉得吃了闷亏,一个劲儿说买功能多的没用自己学不会摁遥控器之类的话。 冉一哭笑不得地搀着张婆出了电器行,劝慰道:“既然换了就换个好的,质量多少有些保障,用的时间还长些。“ 张婆可不同意她这套价优即质优的理论,撇了撇嘴:“我看刚才左边放的那些都很好,价钱还便宜。电视嘛,再贵又能看出什么花来。” 冉一不喜欢与人争辩,没多说什么。不过当她再提议在镇子上解决午饭的时候,张婆立刻坚决地拒绝了,她知道跟着冉一随便一吃又得花出去一两百。 冉一不心疼自己的钱,她心疼。 二人步行到了镇汽车站,这里便需要排队在窗口购票了。冉一让张婆先在长椅上休息,自己则去窗口排队。 冉一抬头看着到达不同目的地的价目表,回小乡两个人应该是24元。她想起来自己钱包里正巧有四个一元硬币,手刚塞进兜里,耳后便有一个陌生嘶哑的声音传来: “别乱动,乖乖跟我走。” 冉一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圆口的硬物抵住了自己的腰部,隔着衣物,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端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