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一闻言,心中一阵无语,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古怪又别扭。见他又重新拿起手机回到刚才那副状态,她也索性不再说话,侧过头看向窗外。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冉一总算是见到了这条路上的第一个路标。黄底黑字,S2打头,南北纵向的省道,推算起来离他们出发的镇子应该已经有了一定距离。遗憾的是路牌上前进方向的地名她一个也不认识,冉一此刻才真正感到有些绝望。由于自己素日不爱出门,连本乡附近的市镇名称都叫不出来几个,现下自己身处何处,具体正往哪个方向行驶更是一头雾水。 冉一这边正头痛着,那边男子的手机上却传来了好消息。看到讯息上鱼儿上钩的字样,他终于放下心来。把手机放在一边,目光直直地定在冉一身上,此刻她正看着窗外,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敛眸的神情和记忆中那个水库边上的少女不由得重合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冉一的神情沉静的令人无法捉摸,而那个年幼的女孩居高临下,轻蔑的眼里翻涌着浓重的黑暗。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孩像看一出戏一样置身事外,而他在汹涌的水流中挣扎,惊慌失措的呼喊,道歉,求饶,然而直到他最终被盖过头顶的水浪淹没,她都面无表情,冷漠地好似一个局外人。 哦不,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她似乎是笑了一下的,心满意足的样子,像是在讽刺他的弱小和无能。 冉一,孙染伊…… 男人在心底反复默念这两个名字,轻轻抬手摸了摸右耳的耳垂。 时过境迁,没人能看出来他少年时就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就像没人能看出来他这只右耳在那次差点溺毙的事故之后就再没能听到一丁点声音。 而那边的冉一似是感受到他坦白的视线,抬眸对上他的眼神,在二人对视几秒后又迅速地偏过头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男人微眯了眯眼睛,不甚在意冉一的无视。 能够在多年之后重新打听到她的消息真是意外的惊喜,而这些年来她的故事也没让他失望。还像当年那样,一副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果决又狠辣的心,联手公安差点掀翻了南省的地下市场,甚至连赫赫有名的顾衡都被她摆了一道。 不过看样子她现在过的也不怎么好,立了大功却被迫流落他乡。据说顾衡对她恨之入骨,报价百万起跳要她的脑袋,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想来就算是警界也不能每分每秒守着她的安全,只能让她隐姓埋名,在那种信息闭塞的异乡东躲西藏。 车子行驶进路上的第一家服务站,小而空,就连工作人员也没几个,冉一没把握自己如果求救能够奏效,毕竟这几个人有枪在身。她是很想逃命,但让无辜的路人背锅不是她的本意,更何况陌生人愿意救助的几率也并不大。 不过最后证明她想也是白想,这伙人并没有让她和外界接触的意思。 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出去的那两个人之前冉一没见过他们,跟她周旋的一直都是对面的男人,而这辆车的前后座之间铁皮隔档。见他们方便完站在外面抽烟,冉一仔细观察他们的正脸,可是都丝毫没有印象。冉一感觉有点奇怪,三个跟她从没有过接触的人是怎么确定她就是孙染伊的,仅凭照片吗?要知道她和以前的变化可是太大了。 抽完烟,那两个人从服务站的小商店里买了些面包和矿泉水朝这边走来,敲了敲她面前的玻璃。对面男子看了她一眼,于是冉一很识趣地乖乖离开车窗,朝里面挪过去。 男子摇下玻璃,接过外面人递进来的食物。他和那两个男人低声说些什么,夹杂着方言,冉一有些听不懂,不过她能感受到外面两双探究灼热的视线交错打量着她,不一会儿又传来低低的意味不明的笑。 冉一心里有些紧张,忙埋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依稀辨得出男子平静的声音:“……别想了,她能把你那儿给咬下来。”说着就摇上了窗户。 直到车子重新发动。冉一这才有些尴尬的起身,抚着自己包扎完好的手心,刚想说句谢谢又感到难以启齿。然而对面男人直接把一份面包和水丢到她身上,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