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重镇满都拉,一行几十人的商队浩浩荡荡停在一家顶级客栈门前。 两个丫环,几个随从簇拥着一位年轻公子,走进客栈。 那位公子长相俊秀,柳眉凤眼,面容颇似女子一般。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散落,却梳理的十分齐整。 一根镶着蓝宝石的白玉发簪别住发髻,压着两指宽的银丝刺绣水蓝色丝带长长垂下。跟身上的水蓝银丝刺绣色长袍,交相辉映。 公子走进来,拉了拉身上披着的白色貂绒大氅。手中一块白色丝绸帕子,遮掩在口鼻旁边,皱着眉头,满脸嫌弃。 就有客人悄悄议论道:“看,来了个娘娘腔。” 店小二见一干人等走进来,急忙迎上来,殷勤地问道:“客官,您们是用饭还是住店?” 那些人并没理会他,只见两个丫环走到一张空桌子旁边,拿出两条白色手巾将桌子凳子仔细擦拭一遍,又拿一条压花织锦,寸长流苏的桌布铺好,再在凳子上摆好一个丝绸软垫。 一切停当,两个丫环上前扶着,白衣公子才皱皱眉头,一脸挑剔不满的神情坐在凳子上。 公子坐定,领头的仆从才傲慢地瞟一眼店小二道:“给我们找五间上房五间中房十间下房,我们公子要在此休整两天。” 小二一听,立刻面现为难地道:“哎呀,真是不巧,原本小店是有八间上房,但上午一位客官已经要了五间,现下只剩了三间。” “那就让他们搬走。”仆从剑眉一竖,伸手扔出一包银子在柜台上:“告诉他们,那些上房,我们公子都包了。” “这……这可使不得。”店小二束手无措起来。 掌柜的见状,赶忙从柜后走出来,赔笑道:“客官您见谅,本店确实没有那么多上房了。不如这样,给您三间上房、剩下的都给中房,房钱都按照中房收取,您看可行。” “哼!你这是什么话?”仆从满脸不屑地道:“我家公子乃江南首富——江家长公子——江一鹤,别说几间上房,就是你整个客栈,我家公子一句话,就姓江了。” 这话一出说出来,客栈中的眼睛都齐刷刷聚集到坐在一旁的公子身上。 只见公子身边的丫环,正在从一个精致的竹篮之中,小心地取出来一套上等青瓷茶具。 一个小二殷勤地提着热水壶走过来,却被仆从拦住,就见两个仆从从外面抬进来一个巨大的牛皮袋。 一个仆从对小二道:“去拿个干净的水壶来,我家公子只喝我们带来的山泉水。” 小二一脸懵逼地赶忙换了个空壶,看着仆从谨慎地将泉水倒进水壶,拿去烧开。 那清秀的丫环,款款端坐在桌旁。纤纤素手绣花一样拿着镶银的茶匙,将茶叶小心翼翼从镶金包银的茶桶里舀出来,在手掌大的精致小秤上称了分量。 早有小巧的炭炉放置一旁,雕花的提梁小壶中倒好开水,冲了茶叶,便煨在火上保持着温度。 一番折腾,一杯香茶才冲泡完毕。不过端的是上好的茶叶上好的水,只一杯,便香满了整个客栈的大厅。 这排场好多人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禁一阵咋舌,再加上茶香四溢,眼睛便都瞅过来,五色表情各异。 江一鹤却还是原来的模样,皱着眉头,目空一切,略略品了口茶便放下,丝帕依然掩着口鼻。 正在此时,楼上一个声音传来:“若是江一鹤江公子,我便让出两间上房,又如何。”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材粗壮,面如方盘的男子在两个随从的陪伴下,从楼上缓缓走下来。 “哎呀陈老板,对不住,惊扰了。”客栈老板急忙上前致歉。 那人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迈步走到江一鹤面前,施了一礼道:“在下陈雷,素来在北疆一带做杂货生意,没想到在此处得见江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江一鹤却只淡淡地点点头,道了声:“陈老板。”连丝帕也没有放下。 陈雷身后的随从面色一变,却被陈雷拦住。他笑笑,也不管江一鹤侧目,大喇喇在江一鹤面前的凳子坐下,道:“素问江南江家威名,今日一见长公子,果然气质非凡。” 江一鹤斜了陈雷一眼,淡淡地道:“多谢夸奖,不过陈老板我却没听说过呢。” 声音细若游丝,雌雄难辨,却也端的是没有礼貌。 陈雷面上滑过一丝尴尬,呵呵一笑道:“在下一向在北疆活动,也难怪江公子不熟悉。不过对于江家在江南的丝绸生意,在下倒是听闻颇多。” 江一鹤眉毛动了动,目光转向陈雷道:“怎么?陈老板跟江家有生意往来?” “当然,北疆这边,丝绸生意也很红火呢。”陈雷看着江一鹤道:“不过……我们一向都是跟江家二公子合作……” “哼!”江一鹤“刷”地放下手绢,怒道:“既然如此,还来问我作甚。” 陈雷见江一鹤终于有了反应,急忙道:“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外来的掌柜,只能见到二公子么。其实我早就听过长公子的威名,却总没机会拜会。” 江一鹤柳眉倒竖,冷冷地道:“切,那个庶子,仗着会溜须拍马,哄得父亲开心,掌了江南丝绸大柜。却害我跑这荒无人烟,臭味熏天的北疆!” 陈雷见状,急忙道:“您是嫡长公子,这江家生意还不迟早是您的。我今日见到您,也定是天意,以后还劳烦长公子多多照顾。” 说罢就对手下道:“赶紧的,腾出两间上房来。着人仔细打扫干净,薰了咱们西域带来的上好香料,恭请长公子入住。” 手下领了差事去忙活,江一鹤面上才舒展开来。对着陈雷拱拱手道:“陈老板,这怎么说的,还劳烦您,让我的丫环打扫就好了。” “哎……长公子,这点小事何足挂齿。”陈雷急忙道:“其实在下在江南也有生意,若是长公子能赏脸,这客栈在下请长公子住都是应该的。” 江一鹤打量了下陈雷,只见他皮肤粗糙,身强体壮,看上去更像是个习武的江湖人士,不禁皱皱眉头问道:“陈老板都做什么生意?” “什么都做,皮毛、金银器、茶叶、丝绸。只要赚钱,我陈某人都来者不拒。”陈雷说着,压低声音道:“而且,我做的生意,江公子应该有所耳闻。” “我?”江一鹤纳闷地看着陈雷。 陈雷神秘地笑笑,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您父亲江老爷子曾经拒绝了一门大生意,长公子可曾听说过?” 江一鹤不屑地笑笑:“我们江家拒绝的生意多了去,我哪儿能记得住。” “那些生意公子当然记不得,但麟尚宫的生意,公子可还能忘了?” 听陈雷这么一说,江一鹤面色顿时变了,他警惕地看着陈雷,冷声道:“陈老板什么意思?” 陈雷呵呵一笑:“当时去见令尊的那些人里,就有在下。” “啊?这么说,你是魏……”江一鹤赶紧收住话题,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魏王殿下的人?” “正是。”陈雷说着从怀里逃出来一个东西,递给江一鹤道:“江公子可认识这个?” 江一鹤接过来,只见是一块腰牌,上面篆刻着四个字:魏王亲临。 江一鹤怔了怔,给身边那个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上来拿起腰牌仔细看看了一遍,对江一鹤点点头。 “请恕我眼拙,竟没看出来是魏王殿下的人。”江一鹤阴柔地笑笑,面色好起来。 陈雷将腰牌好生收进怀里,道:“既然长公子已经知道在下身份,这里人多眼杂,不如麻烦长公子移步楼上,在下正有要事跟长公子好好商量。” 江一鹤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也好。” “长公子请。” 楼上两间上房内,陈雷的随从从门缝里看到楼下发生的一切,对另一个随从道:“四哥,那娘娘们们的江一鹤果然跟着老板上来了。” 被称为四哥的朱四得意地道:“当然,咱们老板得了江一鹤要途经这里返回江南的情报,特地在此等候,哪儿能让他跑了。” 朱四说罢,瞅了瞅掩着鼻子走上来江一鹤:“你别看他一股子娘们气,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江家便能成为咱们魏王的一个大靠山。” “说的是,江家富可敌国,有了他们的支持,说不定咱们就不用常年在这荒山野岭的北疆奔命了。” 楼下,看着江一鹤带着两个丫环跟陈雷走进二楼房间,江一鹤的仆从转身走到门外,对一个随扈耳语几句,那随扈点点头,悄悄上马,往镇外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