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站着的,都是夫人们随身的丫鬟,此刻纷纷微压着脑袋,暗自偷笑的打量着站在门边的班楚心。心中不免想着,按说她是班家正八经儿的三小姐,理应有一席之位的,但现在班楚心明面儿上是给了班钥兰的,便是班钥兰身边的人,主子既坐着,下人又怎能与之同坐呢。
一旁的莫心亦是一幅难掩的得意之势,似乎忘记了,她只是下人的下人。
一屋子人见着如此情形,纷纷装傻的装傻,充愣的充愣,看着班钥兰视若无睹的表情,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屋内静逸之时,端在上位的班钥兰突然缓缓开口,“母亲因何不见?”
班冠文抬起头,合言徐徐道:“老夫人身子骨怕寒,这入冬有地炕烘着还好些,春始风寒凉侵,腿脚不便,此刻正歇着呢。”
班钥兰静静听着,微微嗯了句,“也好,母亲身子一贯赢弱,理当悉心调看,我入宫早,不能服侍她老人家承欢膝下,属我之罪。”
“娘娘哪里的话。”班冠文急忙起身,行以一礼,“得蒙皇恩实乃我班家之福,门府之幸,老夫人自也能理解。”
班钥兰轻轻点了下头,“能听太师这么说,我便也放心。”说罢,妩媚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带过站在堂中的班楚心,旋即作出一副忽的想起什么的样子,道:“瞧我,只顾着说话,竟忘了心儿还未落座。”
班钥兰浅携笑意,看着班楚心,“由通州而来行了几个时辰的路,想来在马车里坐着也是浑身酸疲,此刻站着,倒也能舒络几分。你说是吗,心儿。”
下马威一个接着一个,班钥兰当真是乐此不疲。
班楚心含笑,屈膝一礼,“娘娘说的不错。”
班冠文转目看了班楚心一眼,但也只是淡淡一眼,那眼中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神色,倒是与班楚心印象中的模样无异。
坐在一边的大夫人眼波微转,看向班楚心的方向,显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
“不过一段时候未见,楚心的模样越发可人儿了。”说罢,伸手唤了唤,“来,近些,让母亲好好瞧瞧。”
班楚心浅笑含梨,屈身上前,指尖搭在了大夫人伸出的双手中,显得乖巧可爱极了。大夫人面上的笑容慈祥可亲,嫣然一副母亲看着自己心爱女儿的模样。
“果然跟在娘娘身边就是不一样,有着娘娘福气庇护,瞧楚心这面色,也是好了不少。”
坐在上面的班钥兰看着,托起身旁案上纹胎青瓷茶杯,小小一口,掩住了唇畔浮起的冷然笑意。
大夫人柔软的双手细细抚摸着班楚心的手心,那双纤弱的手掌没有一个富家小姐本该有的柔嫩细滑,指尖也略有些粗糙。大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冷笑。果然,俪妃性子娇蛮,又颇有手段,她被送到那里,想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时坐在一旁的二夫人忽的笑出声来,道:“可不是吗,楚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跟在俪妃娘娘身边近奉左右,我的若儿就是想,怕也没有这样好的福气啊。”
二夫人打趣道,脸上的表情却是掩也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一边的三夫人只是温和的笑着,吃着自己面前的茶,并无任何言语。
“能服侍娘娘,自然是楚心的福气的。且不说这些,就单单跟在娘娘左右,楚心也能学得不少东西。”
大夫人淡淡笑着,松开了握着班楚心的手,“这就是了,旁人我不知,心儿这孩子却是十足十的稳妥性子的,不比咱家那两个,一向松散惯了的,若是近了娘娘,也不知要惹出多大的事来。”
大夫人这边话音刚落,身后会堂正门的垂帘忽得被缓缓掀起,帘细开合间,有徐徐微风轻柔荡入,迅速钻了进来。
“母亲又在背后拿女儿打趣儿,嫣儿可不依呢。”
有柔媚袅袅的女子声音伴着清风萦纡而来,悄然飘进堂内。那音色分明是千般温柔的,但此刻却似锋冷利箭一般刺入班楚心耳中。
班楚心呼吸霎时微凝,目光隐隐覆上一层森冷的寒意,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一抹娇丽身姿缓缓走了进来,对方杏眼明仁,柳眉如烟,虽只以薄粉敷面,却更觉盛颜仙姿,美眸轻扬,流睇横波,微一笑,似是拢了半世的烟华。
班楚心静静看着来人,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隐于袖中的双手,却是不由的死死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