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尚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摇摇头:“都过去了。” 衣玉姚浑身抖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在鼓起勇气要说什么话。 “怎么了?”衣尚不明所以,今日衣玉姚怎么这么扭捏? “阿尚,我娘病了。”衣玉姚泪盈于睫,指尖微微颤抖。 ??大夫人生病跟她有什么关系。衣尚在心里默默吐槽。 况且这大夫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害死她的凶手。 “阿尚你...今日能不能找个空闲,随我出宫回去一趟,告诉我娘一句话,就说你一直把我当亲姐姐,永远不会加害于我。” 衣尚本来挺惊讶,不过略微思索,她便想出了其中的缘由。 “可惜宫里有规定,我不方便出去,这样吧,你让夫人过来,或者等我回门那天再说,这没剩几天就要大婚了。” 衣尚也算是很仗义,衣玉姚挺感动:“谢谢你阿尚,我让我娘进宫一趟。” 说完,她就急匆匆走了。 可惜,大夫人并没有撑到去皇宫。 在衣玉姚把进宫和衣尚说的话,转告给大夫人后,大夫人突然精神起来,当晚就吃了一大碗饭。 说是第二天一早,好好打扮一番就进宫。 衣将军和衣玉姚都很开心,谁知长时间没怎么吃饭的大夫人,突然吃多了,身子承受不住,半夜里突发急病。 就这么去了。 去世前很是痛苦,但脸上带着笑:“老爷,姚姚会活的很好,我就放心了。” 衣尚大婚在即,不能冲撞,衣将军选择隐瞒,丧事秘而不发。 外人都说衣将军的大夫人是怒急攻心才病倒的,自家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女都能当上太子妃。 衣玉姚哭肿了双眼,悔恨不已。 都怪自己,如果那一天没有上昭清河,就不会遇到风尹。 遇到风尹后,如果不是自己见色起意,非要嫁给他,娘就不会对衣尚动歪心思。 如果,如果...... 一切都晚了。 “爹,我准备出去闯江湖。” 灵堂内,衣玉姚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将长发包在头巾里,肩上背一个小包袱,手里拿着宝剑。 衣将军背对着她,背影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他挥挥手:“去吧,早点回家。” 苦心钻营半生,到头来,孩子还是不听自己的话,罢了罢了。 衣玉姚看着父亲头上的白发,重重跪下去,磕了几个头:“爹爹保重,等女儿混出个样子,就回来尽孝!” 衣玉姚‘蹬蹬蹬’跑出去。 衣将军转过身,老泪纵横,倚在门边,看她拐了个弯消失在庭院的拱门处。 旁边的老奴也拿手抹泪:“将军放心,小姐她就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这女儿啊......”一声叹息消散在空中。 衣玉姚在下人们惊讶的目光中跑出了大门。 猛然上了大街,熟悉的景物让她生出一丝不舍。 周围邻居都是熟识的,大街对面礼部尚书的公子刚准备进家门,就看见衣玉姚那副样子,低头走在大街上。 他随口喊了一声:“玉姚,你干嘛去?怎么穿的像个伙夫?是不是新妹妹做了太子妃,你爹娘不疼你了,哈哈。” 衣玉姚往常听到小伙伴的打趣,都会毫不留情的呛回去,但是这次,她口中发不出声音。 转过头,张了张嘴,眼睛逐渐模糊,就那么掉下泪来。 礼部尚书的公子吓懵了,缓缓走过来:“玉、玉姚姐,我说着玩的,你、你别生气啊。” 再待下去的话...... 衣玉姚摇摇头,转身跑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来。 她打算去南越国看看,听说那里风土人情和中原这里很不同。 南越国每年都会派使臣来昭国,去年他们来的时候,衣玉姚向他们打听到了很多好玩的地方。 不过去之前,她先去了皇宫。 把大夫人的死讯,以及大夫人下药害衣尚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衣尚本来就心中有数,因此并未太过惊讶,不过没想到一向身体康健的大夫人居然病死了。 还是被自己的心病给拖垮的。 “阿尚,我娘已经走了,我和她都对不起你,你...你保重。” 她顿了顿,又道:“好好做太子妃,我要仗剑走天涯,做一个侠义之士,可能一年后回来,也可能是十年。” 衣尚点点头,并未劝她,出去走走也好,虽说江湖险恶,但人各有命,不一定是坏事。 —— 掐指一算,半年的时间,除掉两个月,还剩下四个月。 这四个月里,头两个月当当享尽荣华的太子妃,后两个月游山玩水。 衣尚计划的很圆满。 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大婚那天,昭麟将她的凤冠拿下,笑意丛生,带着微薄酒气的话说出:“你还记得我吗?我可是认出了你,六年前你答应我的事,果然是成了。” 衣尚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太子,小时候我不懂事,你莫要当真,我这次也不是真心要嫁你,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说出这话来,衣尚抬头看昭麟的表情。 她现在发现自己有点幼稚了,光想着自己玩的刺激,忘了如果她离开的话,昭麟怎么办。 她这段时间苦读《入门》,有不下十种方法从这间婚房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 没想到他先是微微讶异,接着又笑起来,“真好,和我想的一样。” “怎么,你娶我也不是真心?”衣尚心里松了一口气,事情这么巧? “我只是在想,娶一个认识的女子会好得多,也算是巧了,那么一大群人里,还真教我找到个面熟的。” 昭麟从边上的箱子里,另抱出一张被子,扔在旁边的软塌上。 衣尚到底是做惯了丫鬟的,她到躺椅那边去,手脚麻利的铺好,自己坐在上面。 这是把床让给昭麟了。 昭麟喝多了酒,脚步踉跄了一下,和衣躺到床上,“阿尚,明日清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他们现下住在新建的太子府内,太子新婚,下人们很自觉的没有来打扰。 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太子和新纳的太子妃,一大早,双双的出了城。 两人各骑着一匹马,一起到了城郊的一片荒野。 “这是什么地方?”衣尚道。 昭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阿尚,有件事我要同你说,我对不住你。” “为什么?” “娶你只是为了让我父皇放松对我的看视,小时候的话,咱们都不用当真,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逃出来,做梦都想。” 衣尚听的一头雾水:“逃出来?”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想离家出走,先是衣玉姚,现在是太子。 昭麟道:“我娘早前出宫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我要找她。” “怎么,皇后娘娘不是好好的在宫里?” 昭国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 “自然不是。”昭麟转过头,“阿尚,我也不知能否找的到,你若不想跟着我受苦,现在就可以离开。” “但是。”昭麟抿了抿唇:“如果不离开的话,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归宿。” 衣尚很惊讶,居然叫她听到一个皇室密辛,昭麟竟不是皇后亲生。 “我最近也无聊的紧,可以陪你一段时间。”衣尚道,又找到了事情做,顺便满足一下八卦之心。 “不过,最多几个月吧,我也有要紧事要做。”衣尚眨眨眼。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走吧。” 两人到底是曾经熟识的玩伴,一两日相处下来,又成了好朋友。 昭麟的寻找无头无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出宫后去了哪个方向,只凭着记忆里的样子,画了头像。 昭麟擅丹青,这个衣尚小时候就知道,但是再次亲眼看到,还是感觉很神奇。 就那么寥寥几笔,女子的样貌就跃然纸上,连唇角的笑容都那么鲜活。 昭麟的长相有几分像生母,特别是唇形,唇角都微微上翘,带出一副善意的面相来。 到了一个地方,先是三更半夜贴画像,然后在附近住下。 两天后撕掉画像继续赶到下一个地方。 皇宫里已有暗卫出来秘密的找寻了,两人小心翼翼,东躲西藏,日子过的倒也有趣。 两月后,他们行到了极北。 极北之地,属于北安国,他们其实早已出了昭国地界。 衣尚对白茫茫的雪地从心底存有敬意,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大约是因为纯净吧,纯净的如同她新得的簪子。 这里生活的人竟也不少,方正的街道,也有些富庶的模样。 两人将画像贴在街边的树干上,找了间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