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临水二阁(1 / 1)打扰了,上仙别来无恙首页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唐人饮着千日醉,挥毫泼墨,草书顿成。    日日相思等待的西王母盼着周穆王,梦一般的诺言虚无缥缈到连所有人都放弃,只有西王母年年农历三月初三、六月初六、八月初八华彩光艳照人,专门在此设蟠桃盛会,等待穆王驾着八骏重来,各路神仙便来向创世祖先西王母祝寿,热闹非凡。    时光如白驹过隙,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年刚逢三月初三,穆王久久不至,容颜依旧的西王母染上丝丝忧愁,虽是依旧丰姿绰约,遍邀各路神仙尝尝三界贡上的千日醉,这便是王母,痛快淋漓,便是大醉一场也要诸位上仙相伴!    轮回光转,流年似水,瑶池依旧湖水粼粼,碧绿如染,清澈透亮。皑皑雪峰和葱茏挺拔的云松合抱明镜般的瑶池,恰一眼便让人流连往返。    “若说青丘之美胜在狐仙妩媚,那昆仑瑶池之美便在这郁郁葱葱的云松。”    太白金星连连抚须,长长的白须随风而动,一副陶醉其中凡间痴人模样,被顽皮的小仙童倏尔拔去也恍若不知    风乍起,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满湖的盛开映衬这万顷松涛齐鸣好不壮观,就是诸位上仙都为之倾倒,年年盛会皆不缺席。旷世绝伦,可见一斑,昆仑瑶池,唯梦记之。    瑶池东北方冰川终年,有着得天独厚的落差,天池泻水形成九节瀑布,飞溅的瀑布沿嶙峋山石急流直下,白练垂空,声震山谷。    “流银泻玉,瀑声如雷”。    月老看得此美景,啧啧赞叹,恨不能藏在怀中独家观赏,却手痒痒弄得红线条条缠绕纠结,他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细细碎碎的皱纹甚是和蔼,那一副老顽童模样甚是可乐。    众仙观之抚掌大笑,互相打趣,啧啧感叹,交口夸赞。    有一人白衣如雪,高雅清华,独往独来,他只凝眸望了一眼瀑布飞泻,神色淡然,便缓缓转身趿拉着木屐,散漫悠闲,信步而去。    他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束在肩头,行走便好若乘风洒然,沿着小路,优哉游哉,渐行渐远。    木屐落在青石上,温厚随意的声音在松林中回荡开去……    他悠悠然的背影消失在松林尽头,看傻了的众仙才晃过神来,竟是无一人再看那九段飞瀑。    再看众位仙家,合欢花仙一身嫩黄衣裙,浑身香气弥漫,宛如春来第一枝怒放,呆呆地伫立原地,任由风吹鼓她的双袖却是不知不觉,直愣愣的心醉神迷,那个背影完完全全让她迷了心智:    “合欢此生,非白色不穿!”    她一向欢悦的声音说这等话,充满甘愿和希翼,倒似十分欢喜一般。    此言一出,竟是无人责备,诸仙隐隐都觉得那少年风神秀澈,丰姿绰约,当得如此!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此子雅望非常,观之可成方圆!只不知是哪方人物?位列何等仙班?”    九河神女华胥氏瞥了眼合欢花神,神色缓和,一身素青华服琅佩叮当作响。    她向来眼界甚高,清高孤洁让众仙可望不可即,居然幽然长叹道。    “惭愧矣!华胥竟不识此子!平生所见风神秀彻者,亦不过三位,此子虽是年岁尚轻,但当居其首!”    这一当居其首算是盖棺定论。    只听得另三位女神一阵心旷神怡,不自觉地点头称是,却是目光未绝,意犹未尽。    赤松子摇摇头深有同感,捻须赞道:“老夫只见其背影,尚未一睹真容,便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啊!”    婉华仙子半掩着嘴清笑道:“赤仙人可是觉得老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    她朝着九重天阙努努嘴,一脸笑意盎然。    一向不屈于人后的赤松子仿佛没听到一般,竟是低头喃喃念道: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此言不假啊!……当真是光映照人,觉我形秽啊!”    说到最后,他不禁长叹一声,脚步瞒珊、满脸落寞地慢慢转身退去,竟是扬长而去,不愿再言。    忽的一人扬声说道:“哼!我倒是谁?不过是广陵宫里的清显,飞升不过百年,区区一只看守桂树的玉兔精,怎配的了上仙之称!”    “瑶姬不懂事,赤松子也不懂吗?还是当真是老了?”    众神一看,心中了然,却是天帝之子句芒。    春神句芒虽是长身玉立,姿容华贵,但那突兀的一句夹枪带棒,一下子得罪三位仙人,当下诸位上仙心中默默摇头,仙界未来便要交予这般人物?    而许多小仙却是闻之目光遽变,一个个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一只小小玉兔真真端着这般大的架子!”这边帝方仙子不屑的摆摆衣袖嘲弄道。    “帝方妹妹说的对,说不得这个叫清显的,是月宫里那位主子的娈童呢!”    那边一向八卦最多的牡丹花仙艳红的双唇开开合合,满是伤人的言辞应和道。    一时间议论声四处响起,有嘲讽,有惋惜,有鄙夷,更有顾左右而言他,一个个都仿佛奇怪自己刚才的失神。    只有合欢花亦奂仙子神色恍惚,怔怔自语道:    “原来……他叫清显……这名字美得像积雪下的松枝,高而徐引……”。    众花仙看着她的样子,当真是个痴儿,一个个皱起了眉,纷纷摇头。    却说清显悠悠然独自离去,身后一切都被抛在脑后。他自能听到身后一片嘲弄讽刺,却是脚步也不停,慢悠悠前行。    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所有的焦躁到他这里都被抚平,直到温润得没有棱角与万物同在。    他便一个人走在幽寂苍翠的松林中,悄然远去。    这般宴会,九重天上,他都懒得理会,只是随意懒散惯了,区区昆仑瑶池宴,若不是为她,又有谁稀罕呢……    “又到了这里……几万年过去了,故地重游,能再见到你这棵老松,当真是三生有幸。”    清显慢慢停下脚步,轻轻抚摸面前这松树,终年积雪的苍松下,他久久伫立。    “万年的老松啊,许久未见。那一场人神魔三界大战中,三万里松林毁于一旦,继而瑶池被践踏,废池乔木,尤厌言兵,如今万望不会……”    他慢慢伸手抚摸着一棵老松灰褐色的树干,纤细修长的手指白皙的和树干形成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清华如玉,不可高攀。    他看着树的条条纹理,半晌没有出声,宛如一座雪堆玉砌的雕像精致细腻,他回忆般似笑非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便松了手,看也不看,就仰面卧在那老松下圆润光滑的大石上,闭上眼睛,悠悠然睡去了……    当百无聊赖的朱雀一身火红的华服出现在小径的另一端时,看见的便是碧青色天幕快要倾泻下来,皑皑白雪积压着的松树愈发挺拔,松树下有一秀美绝伦的少年散漫地睡着,宁静柔和,清雅高华。    朱雀缓缓走近,她是上仙偏偏没有神仙的淡泊气质,倒是美艳妖娆,生性妩媚,每一步都踏得步步生莲,可谓曳步生辉。    她笑着俯身低头看向熟睡的清显,两人的鼻尖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互相交换。    朱雀顿了顿,继而又笑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就在瞬间,清显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情依旧那么从容,面若凝脂,眼如点漆,漆黑的像是一个深渊又仿佛是块墨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尊驾……何方上仙?”    他,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许迟疑,又似乎开口便带着哽咽悲戚,眼神中有万古不化的哀伤,但是转瞬即逝,他再一微笑,便清朗含着温雅,满山松涛在一瞬间作响,连雀鸟都开始啼叫。    这个少年一个凝眉,便给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生机。    “吾乃朱雀……”她好奇地着看向这个柔弱少年,他肩头披散着乌墨似的长发,白衣如雪与那高松上的终年积雪相互映衬,眉若远黛,唇似桃花。    看得东皇心底痒痒,这般少年,怎的从没在天庭见过?倒是干净爽朗,也不必仙女们差到哪里去。    “朱雀,乃是仙位,在下还望得知上仙名讳。”    清显扬起光洁的下巴,抬眼满是温柔。    朱雀侧头看着他,摇摇食指,忽然笑开了,“看在你这模样讨喜,比那寻常大猪蹄子胜过百倍,姑且允你唤本上仙一声东皇,你叫什么?”    时间仿佛就在那一瞬静止。    一棵苍翠欲滴的松柏,一树皑皑欲坠的白雪,一对男女红的似火,白的胜雪,俨然美得不可胜收。    清闲的耳垂微微泛红,垂下的眼睑,慢条斯理。东皇那身朱红的华服,用金丝线精致的绣着一只展翅欲飞,鸣于九天的朱雀,就和东皇本人一样肆无忌惮,妖娆美艳。    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东皇不禁拿出一副平日里和仙女们调笑的口吻: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可愿陪我一陪?”    这下连清显都笑出了声,这东皇啊不知从人间哪儿学来的话语,俨然是浪荡子调戏少女的台词啊!    这狡黠得像是青丘狐仙的女子啊,他历尽千辛万苦回来见她,此时此刻,浑身都在颤抖,每一个毛孔都说着想她,终于他微笑着开口:    “在下殷墟下仙,名唤清显,见过尊上。”    少年的嗓音清冽得似泉水,他双眸里是春风十里,翩然便陌上花开,四季轮回皆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