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秦希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地说了事儿。秦宝儿倒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转眼便低头哭泣,直念叨着:“迹哥哥能去哪儿啊他!娘都说了宋家已经没人了,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刘氏原本还一脸懵懂,没明白什么意思。从秦宝儿手中拿过信,仔细地看了一遍,心口也是一跳。 宋迹的字属于瘦金体。虽然体弱,但他写出来的字,就是刚劲有力,她见得不多,但也是认识的。 京城宋家,虽然早没了,但宋家旁支繁茂,散落大周各处。宋家也不是什么必死的通缉犯,有一两个旁支亲戚找到宋迹要接走他,也实属正常。 她到底与宋迹没有血缘关系,再怎么把他当儿子待,那也不是亲生的。她早有心理准备,有朝一日宋迹会离开。 只是她不明白,宋迹最后句话是什么意思,希儿什么时候跟刘二壮搭上关系了?刘二壮的家境,怎么配得上希儿? 看向眼前的大女儿,刘氏眉头深皱。 趁着事情未就,刘氏盘算着,半年内,怎么着,也得把秦希嫁出去,彻底断了刘二壮的念想。 思索间刘氏便将宋迹留下的信收入囊中,叫停了哭个不停的秦宝儿,宽慰道:“原本咱们照顾迹哥儿就是为了还你们爹欠宋家的一个人情。如今迹哥儿找到自家人,咱们就没辜负你们爹的嘱托,该为他高兴才是。宝儿,别丧着脸了,你迹哥哥不是没良心的人,他不是说了吗,他病好了就会回来看咱们吗?” “可是……可是大夫不是说迹哥哥一个不好,就活不过三个月吗?” “迹哥儿是人中龙凤,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往后别说这种话了。” 这会儿秦希也擦好了药膏,见刘氏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暗自松了一口气。 至于这人,要是完好无损地回来,绝对痛揍一顿! * 伤筋动骨一百天。 刘氏的腿伤足足过去两个月才见好转,随之好的还有她的脾性,不再像刚出事那会儿阴晴不定,不再催着秦希嫁人,也不再责备秦希去县里的陈家米铺帮工的事情。 宋迹不在,秦家直接少了一大笔的开销,秦希三天两头去一趟陈家米铺赚的银钱完全足够一家三口的日常开支。 但这平常的一天,她失业了。 听说是因为她太能干,原本米铺的伙计闲的没钱挣,于是联名到掌柜面前请辞。 一对五,米铺掌柜虽然舍不得秦希,但民心所向,最终还是选择辞退了她留下那五个伙计。 拜别陈掌柜,拿着结算的工钱走出陈家米铺,秦希回头瞧见那几个伙计如释重负的样子哭笑不得。 平日里干活她都是点到为止,从不会抢他们半分活儿。不知怎么地就给自己宿了敌。 将工钱揣进兜里,秦希寻思着再找一份工,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家银饰店。 门口,站着一对年轻的母女,母亲正仔细地给女儿挑选簪子,女儿长得眉清目秀,听母亲说给她挑选及笄结发的簪子,高兴极了。 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秦希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秦宝儿也快及笄了,算算日子,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作为长姐,她想给秦宝儿一个有意义的及笄礼,至少不会比别人家的女儿差的那种。及笄后的第一支簪子,是一定要准备的。 柜子上的托盘里放了十来只不同花样的银簪子。匆匆扫一眼,秦希便看中一支镶了朵指甲盖儿大小玉石的玉兰花簪子。 簪子尾部还带了一缕小小的流苏,漂亮极了。 “掌柜的,这簪子多少钱?” 听到旁边那对母女的问话,秦希扭头看了过去。 那小女孩手中的簪子做工粗粗一看,并不及手上的这支玉兰簪,但掌柜足足出价一百五十文。那年轻的母亲和掌柜讨价还价了半晌,也才少了三十文下来。 秦希盘算了一下自己能挪出来的铜板,距离一百五十文少了至少七十文。 等那对母女满意地带着簪子离开后,秦希走到掌柜面前,开诚布公地说道:“掌柜,这支簪子多少钱?” 掌柜将上一笔生意赚来的银钱锁进柜子里,瞥了眼秦希和她手上的簪子,不客气地喊道:“半两银子,不少。” 这簪子的做工和材质,怎么可能值半两? 再看这掌柜的面色,摆明了不想做她的生意。虽然是喜欢,但贫穷使人理智,秦希有点儿不甘心地放下簪子。 正要离开时,一只白皙玉骨的手从身旁伸过来,拿起那簪子,只看了一眼,便对掌柜说:“这支簪子半两?掌柜的就这样随口报价?” 秦希循声朝说话之人看去,青衣冠帽,人面如玉,俊俏得很。只从他清冷的眉眼来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掌柜的似乎认识他,一见到人,态度顿时转变三百六十度,眨眼功夫便换上一脸的奉承和恭敬,回那人道:“少东家,这支簪子的做工和材质,绝对值半两银子,小的绝没胡乱报价!” 刘允不屑地笑道:“你是当我没见过好东西?这样的材质,放在别的店铺里,也不过三百文。掌柜的心这么黑,可是要砸了我刘家商铺的招牌?” “这……小的可不敢,少东家别胡说……”突然被扣了一大顶帽子,掌柜的立刻说话就心虚了起来。 刘允斜了掌柜的一眼,直接越过他,看向秦希,问道:“三百文,姑娘觉得如何?” 三百文的话,凑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但她现在手里没这么多钱。 就怕凑齐的时候,东西已经卖出去了。 正当她心愁怎么在短时间凑出这笔钱时,那人忽然将簪子递向她,翩然一笑,道:“我见姑娘与这簪子有缘,再少五十文,如何?” 话听着是挺好,但无功不受禄,何况还是个陌生人。 她历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于是耿直地回绝道:“我身上拢共拿得出来的不过二十文,买不起这簪子。劳公子好意了。” 表明了态度,秦希就快步离开银饰铺。 刘允站在银饰铺门口,目光追随快速离开的秦希,似笑非笑地对掌柜吩咐道:“把这支簪子包起来,若非刚才那女子来买,谁也不卖。” 掌柜的被他当中打脸,心里还颇有几分不乐意,但奈不住人家是少东家啊,怎么着面子也得给。于是悻悻地应下,有模有样地将那支簪子包起来,放进了里柜。 离开银饰店,秦希又逛了好几家,却怎么都觉得还是那支玉兰簪子更好看,更配宝儿。 但无奈钱包紧紧啊…… 恰在这时,不远处走过几个猎户打扮的壮汉,一旁的牛车上,拉了几头刚捕猎的鹿和野猪。 瞧他们去的方向,竟是县里最好的酒楼和医馆的方向。 心思一动,秦希便跟了上去。见几人进出一趟,搬了两只鹿,出来便拿了一大袋子银钱,她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如今天气刚刚入秋,猎物正是肥美的时候,若是能捕猎到一只鹿或者野猪,卖的银钱绝对不止给宝儿买一根簪子。 心下有了主意,秦希便盘算起来,刘二壮有一个表哥,常年在后山一代捕猎,经验丰富得紧。跟他合作一下,兴许没问题。 定了主意,秦希便立刻回了刘家村,趁着天色还早,进山砍了些木材回秦家。 秦宝儿扶着刘氏活动了一会儿,又扶她回了床上,一出堂屋,就见秦希在院里忙活,那刀锯的声音吱吱啦啦响个不停,疑惑道:“姐,你在干嘛呢?” “做弓箭啊。你瞧,跟爹以前做的比,怎么样?”秦希闻言停下来,将刚打磨好的一支弓箭递给她。 瞧着做工倒是挺像,但是…… “姐,你这弓箭也没有箭头,做了能干嘛?” “条件有限啊,只能削尖了用。等我打到了猎物,卖了钱,到时候再做好点的。”秦希自信满满,拿起还没做完的弓箭又比对了一下准星,接着打磨。 秦宝儿听她这话,两弯柳眉顿时蹙起来:“如今入了秋,林子里的野兽正是活动的时候,危险得很。姐你好好地在县里做工不就行了,干嘛去山里打猎?” “为了你呀。”秦希倒是没想瞒着秦宝儿,高兴的事儿就是要说出来大家开心。 秦宝儿疑惑:“我?” “你不是快十五了吗?总要正儿八经结发的,今儿我在镇上瞧见一支银簪子,很适合你,但就是有点儿贵,掌柜的要价半两,后来说三百文能成。你放心,等你及笄的时候,姐一定给你买回来。” 秦宝儿忽然觉得心里被软软地揉了一下,当下一把抱住她这个有点儿黑,但是好得不得了的大姐,软糯地叫道:“姐……” 她也知道自己快及笄了,已经到了结发的年纪。可家里的情况太差,根本没有闲钱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饶是前两年好些的时候,秦希及笄也只是用了一支她自己削的木簪子,走了个仪式而已。 三百文呐,足够一家子大半个月的口粮,她怎么敢奢望只是去买一支银簪子…… 可是她的姐姐啊,这时候却给了她一点盼头,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秦希回抱了她一下,拍拍她的肩头,说道:“这事儿别告诉娘。” 秦宝儿点了点头,放开她蹲在一旁,看她削了会儿箭,忽然失落地叹了口气:“要是迹哥哥在就好了,我总想他能看着我及笄,可是现在,他人去了哪儿我们都不知道……” 秦希忽然动作一顿,片刻之后,又继续摩擦箭身。正当这会儿,村里的陈婶儿上了门。 一瞧见她,秦希就皱起了眉。她可没忘记当初刘氏打算找这人给自己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