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没有一点等烦的意思。 “没有关系,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霍思危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去,他的拖延不过是白白和自己做抗争。 他一开始偶尔出现一次,后来次数渐多,一个星期有五六天要回去。 因为皓龄渐渐和他熟络,便经常折磨他抱他去这边去那边,单纯在家里还不行,每天还必须带他去外面遛几个小时。冬天得陪他堆雪人,春天得陪他摘花花,夏天得陪他学游泳,秋天得陪他放风筝,至于下一个春夏秋冬就循环往复。 在皓龄强大的折磨能力之下他们三个人不得不经常一起出门,以至于被另外几家住户撞到都误以为是一家三口,温存想解释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不但不知道要怎么和别人解释,更不知道要怎么和皓龄解释。 时间过去一年又一年,在皓龄现有的认知里霍思危就是爸爸,她都不知以后要怎么告诉他霍思危不是爸爸,如果告诉他霍思危不是爸爸又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 随着皓龄的长大,她和霍思危也一天天相处下去。 霍思危最初说生活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她早就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却也没见他报复过一次。她想他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一个人太过孤单需要有人陪伴。 他对她从来都没有多少耐性,但对皓龄出奇耐心,想来是血缘起了作用,别人没有办法给他陪伴的感觉,唯独皓龄可以。 在她越来越了解霍思危的同时她震惊地发现一个事实,那便是阿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 最初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时常发现属于阿衍的眼神,近两年她竟不曾发现过一次。她做了许多努力都无法改变现状,她像是掉进一口枯井里,而她能够借以往上爬的藤绳却断在半空。 霍思危就是要让那条绳子断掉。 她以为她从前见到曲衍的眼神是属于曲衍,却不知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把所有流露感情的眼神通通藏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四年来他已经受够了她在他身上寻找曲衍。因为曲衍无形的存在,四年来他积攒的无数快乐都反过来变成了讽刺的毒箭。 他们最初的约定是生活在一起,并且她不能当着他的面当他是曲衍,结果两个约定她一个也没有做到。 说什么生活在一起,她一星期倒有三四天要回双叶区,近两年变本加厉,可以一整个星期一整个星期地待在从前的家里。 作为报复,他也开始无视她,一整个星期一整个星期地不出现在她面前,偏偏她对他的无视也表示出无视,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任何改变。 他想她大抵是要毁约了,因为最近两个月她总共才出现三天,仍旧是出于报复,她出现的那三天他强迫自己不去见她。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一面。 两个月来,杰森和艾米也快被霍思危折磨崩溃。 过去的四年霍思危斗倒聂家,等到老董退休自己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杰森和艾米也随之升职为董事长特助。 身为董事长特助工作压力尚在可承受范围内,杰森和艾米每天面对的最大的压力是霍思危的阴晴不定。 霍思危阴晴不定的脾气近一年来越发严重,不过近两个月来大有好转。艾米特地制作了图表研究,温存离开的这两个月霍思危的心情表始终为阴。 霍思危能够确定一个方向也好,省得他们每天花心思琢磨。 她如今也是做妈妈的人,拚着性命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当然要多花精力照顾。 杰森倒是尽职尽责——不尽职尽责也不行,他早受够每天压抑的气氛——自己做主去查温存,发现温存的账号上突然多出十万块。 十万块钱是分两次打给她,并且都是同一个人打给她。 杰森犹豫要不要告诉霍思危这件怪事,温小姐离开两个月银行里又多出一笔钱,这里面绝对有蹊跷。感情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像工作一样处理,于是转向艾米请教。 艾米不以为意:“能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终于放弃霍董,交往了新的男朋友。钱一定是男朋友给的!看来他们已经发展到不错的程度,否则按照她的个性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钱。” 她为温存能够放下霍思危感到庆幸,她自己生过孩子之后才明白顺产到底有多疼,如今皓龄都五岁霍思危还不肯结婚,摆明就是没打算负责任。 杰森从男人的角度出发认为霍思危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负责任。 他尽管替霍思危惋惜温存的放弃,可是想到霍思危早晚会知道,早知道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还是决定告诉他。 霍思危得知温存卡里多出十万块,问:“她突然用钱干什么?” 杰森道:“这个还不清楚。” 霍思危想了想:“或许是有急事和朋友借钱来用。” 难怪她两个月才回来三天,原来是有事情发生。 杰森见他脸色还不算难看,再进一步:“两次钱都是纪总监打给温小姐的。” 杰森认得打款账号,未免艾米多言他没有告诉她。 霍思危脸色立刻变掉。 她怎么会收纪遥林的钱? 因为纪遥林一直暗暗表露要娶她的意思,当初她接手幼儿园的钱找朋友筹借。 她如今肯接受纪遥林的钱,是不是代表她终于接受了纪遥林? 她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纪遥林从未放弃过出现在她面前,难道她终于被纪遥林的谎言打动了吗? 一股怒火在霍思危胸中腾腾升起,这么轻易就放弃曲衍接受另外一个人,她这算什么真爱。 杰森看到霍思危的明显转变,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去查清楚钱的用途吗?” 霍思危的胸膛就快炸开:“不用,她爱怎样怎样,和我没有关系。” 杰森赶紧走人,虽然霍思危的表现是极度有关系,但他不许他也不好再插手。 下了班,霍思危独自开车回老宅。 爷爷自从退休后就到了澳洲疗养,纪遥林也早几年就搬走,除了一个姑姑霍珍珍总是因为曲衍刻意接近他,老宅里住的都是只能讲讲血缘的亲人。 他一个人在长长的餐桌前吃饭,因为知道吃完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吃得慢。 他现在在吃饭,也不知道温存在做什么。 想到温存他就骂自己一句,她都快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他的存在了他干嘛还要想她。 霍珍珍从外面回来,发现他一个人在餐厅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还是过来和他打招呼。 她原本是一个舞女的女儿,母亲去世后她一个人无法生活,不得已才来投靠父亲。作为一个无用的笨女儿父亲并不肯收留她,当初如果不是曲衍可怜她,为她想了办法,她不可能在霍家留下来。 霍思危听她打招呼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看到姑姑他也能立刻想到可恶的温存。 霍珍珍本来还想和霍思危一起用餐,见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觉得还是走开比较好,结果长桌上仍旧剩下霍思危一个人。 霍珍珍才走,家务助理便送来了霍思危的手机,有人打电话给他。 电话是从前赛车圈的朋友小江打来。 小江说小白赢了奇旷杯,如果他不忙一起出来庆祝。 因为温存的消失,霍思危简直是太不忙了。 “你们在什么地方庆祝?” 小江道:“还是去上次的那间酒吧怎么样?” 霍思危道:“纪遥林新开了一间酒吧,他那里闲杂人等进不去,也免得被狗仔拍。” 小江怪异:“纪遥林新开了酒吧?我这两天一直见他,都没听他提过。” 霍思危笑了一声:“你会听他提过才怪。” 纪遥林永远戴一副假面具见人,外表再热络内心依然拒人千里之外。 大概霍家长大的人都有这个毛病。 小江道:“我们去是没问题,不过你们两个……你们……” 霍思危道:“我和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们想多了。” “那你不介意那就去呗,我们现在就走,你也赶快。” 因为路远霍思危去的最晚,他到的时候酒吧包厢里已经有七个人,七个中的六个是霍思危从前一起赛车的朋友,另外一个是他从未没见过的女孩。 大家一起闲聊的时候小江告诉他一直围着小白转的那个女孩叫筠筠,不止是今天,以前她也天天烦小白。 小江中途出去接一个电话,霍思危无聊中便观察起围着小白怎么赶也赶不走的筠筠。 小白的家世围着他转的女人自然多,小江不明说他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为着钱而已。 他脑海里才产生这个想法立刻察觉不对,曾经他也误认温存要讹诈钱财,但事实并不是他眼睛所看到的样子。 那个筠筠围着小白转为什么就不可以是他单纯喜欢小白? 同样,温存接受纪遥林的钱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他想要知道原因应该主动去问她,而不是一个人胡乱猜测。 说不定她真的遇到了困难,不来找他帮忙可能是因为他最近一直不肯理她。 他正出神的时候小白过来,因为很久没见面也闲谈几句。 比起今天比赛,霍思危更想听听纪遥林的事情。 “纪遥林这次也参赛了吗?” 小白道:“有参赛,他前些日子还破掉了你的记录。” “你和小江不也都破掉了么。” 霍思危已经多年不赛车,破不破掉他也不甚在意。 小白道:“我们破掉都会背着你庆祝,纪遥林可就奇了怪了,他破掉你的记录没反应,今年奇旷杯的冠军输给我还是没反应,有些人是装没反应,他是真没反应。” 霍思危没说什么,小白递给他一杯酒,他因为想别的事情拿过来就喝,等喝到嘴巴里发现味道怪立刻放下。 因为认识到生命的珍贵,这些年他不仅不再赛车也不再喝酒。 尽管他死了他的家人未必难过,但温存还得借着他缅怀曲衍,如果连曲衍的躯体都死去,她说不定又要陷入二次悲伤。 他正想着,不知为何忽然抬头,头抬起的瞬间看到温存正站在门外向内张望。 她终于肯来了找他了吗? 他内心积攒的烦躁一下子被她抚平,情不自禁起身,想要主动去问她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站起来却见温存掉头走开,她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他才被抚平的心顷刻凉透,她并不是来找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