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不记得我,又怎会知晓……知晓我的名字?”
白衣公子一听这女子气定神闲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头的惑然霎时间被放至最大,目光与之相接,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捕捉到些许端倪。
可,他从她的眼眸中只望见了自己的倒影,以及一派的明澈与真挚。
“喏!因为此处刻着一个文字,我便如是猜测了,看你的表情,应是我猜对了!”
女子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在白衣公子面前晃了一晃。
白衣公子见状,登时一愣,右手下意识探向侧腰,果不其然,他随身携带,挂于侧腰的玉笛已然没了踪影。
“这玉笛怎会在你手中?”
“我方才出屋之际,便偶然在雪中拾得了此笛。”
“那你却又是如何知晓此玉笛是我的?”
这女子闻言扬起头,清亮的眸子眨了眨,接着莞尔一笑道:
“在我昏迷的恍惚之间,曾觉着笛音绕耳久久不绝,那笛声婉转而悠扬,让原本在昏迷中亦觉彷徨不安的我,心头甚是安慰……
那个时常在我耳边吹起笛子的人……是你吧?”
女子话音一落,白衣公子的眼神便蓦地一滞,随即耳根一热,颊边红晕暗生。
接着只见他微微垂低眼眸,正对上女子不染纤尘的美目,一时间只觉心上的涟漪再起,圈圈回旋,层层激荡。
“是我。”
他用极低沉的声音回应着,生怕被她听出自己那隐秘的心事。
“我就知道是你。
既然你说我二人此前便相识,此处除你之外,其余之人又皆是你的随侍,因此,这玉笛的主人便自是可想而知。”
女子挽起笑意,满目伶俐,其中似乎还带着些邀功的窃喜与自得。
白衣公子瞧见她终于露出这叫他熟悉至极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随她一道眉眼俱笑起来。
“你果真还是这般聪慧伶俐,一如往日。”
“多谢夸奖,喏!这个还你!”
女子得了夸奖,笑容便愈发明媚起来,说着再次把手中的玉笛递向白衣公子,但这白衣公子却并不急着去接,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柔声问了一句:
“你可喜欢抚笛?
女子闻言,微微掀起羽睫,眼帘微颤,目光中带着些白衣公子读不懂的情绪,接着只听她回应道:
“我想……我是喜欢的。
甚至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好似笛艺还不赖,手一抚笛,身体的记忆便自然而然地涌现了出来。”
“试试。”
白衣公子携着鼓励的目光凝望着他,面上洋溢着的笑容温煦且令人心安。
女子犹疑片刻,便缓缓将玉笛凑近唇边,随着唇齿只见的气息交替往复,她的纤纤玉指便情不自禁地在玉笛之上律动起来。
紧接着,一阵轻快而清亮的笛音便自冉冉而起,缭绕不下。
女子眸子一凛,好似被自己娴熟的动作惊住了一般,但那惊讶不过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欣喜。
随后只见她缓缓合上眼眸,全心沉醉在这源于她手的悦耳笛音之中。
而白衣公子的神情便随着笛音的起落,由乍现的惊喜转而变为深切的动容。
不知为何,他眸中的水汽又起,却依旧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世界烦嚣不在,天地之间只余他二人而已。
这是他教她的第一支曲子,她还记得。
哪怕她已然忘了自己是谁,可她还记得自己曾经教她的曲子,单凭这一点,他便难抑感动。
而他眼底那不带掩饰的深情,亦只有在此刻才敢恣意流露。
一曲终罢了,女子笑意盎然,意犹未尽。
“我竟当真会抚笛!而且果真好似吹得还不赖,你说是吧?”
女子表情灵动,神采飞扬,半分不似将才从病榻而出的人。
白衣公子见状,笑意便自肺腑而生,竟叫他不自觉轻笑出声,他的眸中流转着柔光,尽是温煦。
“嗯,比此前进步甚多。”
他忽地忆起从前,她那笛音好似魔音入耳,为此,他还曾多次以竹叶酥为“饵”,只为让美食转移她欲抚笛的兴致。
数载倏忽而过,不成想她的笛艺竟早已达可出师之境。
“你此话当中倒是有几分耐人寻味,如此说来,我笛艺该不会是你教我的吧?”
女子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微睁杏眸,带着些探寻的目光,期待着白衣公子的答案。
“嗯。”他颔首低应了一声,声音听来好似含着浅笑。
“原来你便是我的授笛之师!
嗯……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谢师父传授笛艺。
更谢师父……救命之恩!”
女子明澈的星眸一转,双手抱拳,面朝白衣公子轻鞠了一躬。
白衣公子眼见此景,面上那绵长的笑意微微凝滞,但转瞬之间又化散开来,随即便荡漾出更为粲然的笑容。
“此笛送予你了,你好生收着。
就当是……我们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公子这!这笛可是您父兄留下,是您平日里最为珍贵的……旁人连碰都……”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黑衣男子见状,终于忍不住出言相劝,神色瞧来颇为不甘,但却只是支支吾吾,一语未有言尽便逐渐噤了声。
女子闻声,侧眸瞥了瞥黑衣男子,又望了望白衣公子,接着携以善解人意的笑容再次将玉笛递于白衣公子面前。
“此笛我不能收。
既然此笛对你应当意义非凡,我又怎能夺人所爱?”